□李 欣
姐姐每次来潍坊都会捎来几件大姑亲手缝制的小棉衣,有大有小,有厚有薄,那是大姑给我儿子做的。大姑说现在她的眼睛还能看得见,等过几年怕是想做也力不从心了。抚摸着那些柔软温暖的小棉衣,我的鼻子不禁一酸:我至亲至爱的大姑哟,今生你就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年幼丧母对一个孩子来说是最为不幸的一件事,但幸运的是我有一位慈爱如母的好大姑。母亲走后,我就被寄养到大姑家。大姑用她的宽容和无私的爱,小心地呵护着敏感脆弱的我。不知是心思太重,还是本性使然,小时候的我极其暴躁乖戾,稍不顺心就会大发雷霆。记得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刚下地回来的大姑拖着疲惫的身子做了凉面,我却不吃,非要喝粥。就在大姑哄我的时候,一位邻居来借东西,见此情景就说:“我家刚好熬的粥,我给盛一碗就是了。”我一听,大声吼道:“你家那么脏,我才不吃呢!”弄得那人面红耳赤,无奈的大姑只好又用煤油炉给我熬了粥。若干年后,大姑回老家时碰到那位邻居,人家还说起这事呢!
我不知道除了大姑还有谁会喜欢一个又丑又怪的小女孩。每当暮色四合,大姑就会拖着家乡特有的长腔喊:“小闺女,准备好了吗?”我则脆生生地答:“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干吗呀”“准备好了吃饭呀!”这是晚饭前我和大姑特有的小节目,跟一个杂技团学的。很普通的两句话,但我终生难忘。在我看来,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爱的细节体现。
后来父亲提出把我送给大姑,大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当大姑要求把户口转过去时,父亲又反悔了,不知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舍不得那时每月供应的粮油和母亲留给我的抚恤金,总之,我没有成为大姑名正言顺的女儿。但这丝毫不妨碍大姑对我的疼爱,对此我的表哥表姐颇有微词,认为大姑太娇惯我了,可每次都会被大姑训斥一番。
我结婚的时候,大姑让姐姐给我捎来了2000元钱。我捧着钱哭了,那时大姑已随表哥搬到了县城,表哥家的经济并不宽裕,大姑仅靠领取大姑夫每月不足百元的抚恤金生活,这2000元钱她攒了多长时间啊!我不要,姐姐说:“大姑说这是她给最后一个孩子的嫁妆,你就收下吧!”
前段日子,梦到大姑,醒来后伤心了好长时间,便下决心回家一趟。见到大姑,发现她又苍老了许多。想一想,大姑已经七十多岁了,怎么会不老呢?捧起大姑那布满皱纹的脸,亲了又亲,那久违了的母亲的味道刹那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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