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琐记
2016年08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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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艺璇
  亲戚摔倒,得了脑出血。医生起初怀疑是脑动脉瘤,后经仪器检查给予排除,无需做手术,只静养即可。但他同病房的病友,却已有好几个被确诊为该病,由于治疗费用过高,所以病房中每每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11号床住着一位50岁左右的农村妇女,很瘦弱,也很安静。第一次见时,丈夫陪她一起躺在窄窄的病床上,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小书,画面温馨,感觉她不像是一个正在等待做重大手术的病人。
  那天,女人被护士推走做例行检查去了,我们和她丈夫闲聊起来,他笑容中的苦涩一览无余。从做各项检查到最后的手术结束,累计要花费十万多元,这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数字。他准备发动所有的亲戚鼎力相助,100元不嫌少,1万元不嫌多,尽快把手术费凑齐。他还说,妻子平时非常节俭,在一家小公司打工,月薪千余元,午饭常常是以煎饼卷咸菜打发。两个孩子也在外地打工,家境很一般。所以,家人根本不敢告诉她实际费用,只说用不了1万元,若让她知道得花十万多,会马上拔针管走人的。
  后来,11号床病人的手术非常成功,术后第三天就出院了,看着被爱的“谎言”蒙蔽着的她在丈夫、儿女的簇拥下高兴地离开,我的眼中一阵阵发烫。
  12号床的病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妻子陪床,两人一直保持沉默,鲜少参与同病房人的聊天,一副很沉重的样子。一次去水房打水,在电梯里遇到了12号床病人的妻子,她神色黯然地告诉我们,丈夫除了脑动脉瘤,这两天又被确诊为肝硬化晚期,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她说,患病的丈夫其实非常疼,应该是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但一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求生的欲望极为强烈。可是,由于病情确实过于严重,加之经济条件的制约,她和家人商量后决定放弃治疗,近两天就出院。听到这儿,我们除了沉默,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交谈后的第三天,我又去探视亲戚,老远就听到病房里传出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一向沉寂的病房,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进去一看,12号床病人果然出院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一家三口。丈夫沉闷地睡在床上,妻子安静地坐在床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趴在地上兴高采烈地玩着遥控汽车,旁若无人地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
  担心亲戚的静养受到打扰,我跨步上前,欲制止男孩的举动,未料被家人一把拉到阳台上。家人告诉我,真正的病人不是躺在床上的父亲,恰是趴在地上的小男孩。因患有较严重的脑动脉瘤,他的很多举止根本不受自身控制,一个生病的孩子,由他去吧!
  听后我很震惊,一个看上去这么活泼的小孩,怎么会患上如此严重的疾病?这对于深爱他的父母来说,是一个多么无法接受的打击!回到病房,看着无语的年轻父亲,看着手拿饮料紧跟在儿子后面的年轻母亲,我生平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
  没过几天,一个更让人揪心的消息传来。因男孩的病情过于严重,经过认真会诊,医院仍没有把握为他提供一个成熟的救治方案,建议他们转院至济南的专科医院,并且很委婉地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即便在省城做手术,结果也未必乐观。
  当大夫向这一家三口传达这个消息时,男主人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女主人无声地流着眼泪,孩子则依然在旁边欢天喜地地嬉闹着——天真无邪的笑脸,是如此沉重地刺痛着身边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办转院手续、收拾东西时,大家都默默地上前帮忙,除去心中诚挚的祝福,感觉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如今,亲戚早已出院,且恢复良好,但我却常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接近一个月的探视过程、那遇见的点点滴滴。不得不承认,借由这短暂的二十几天,对于健康的意义,对于命运的不测,我的体悟和心智骤然成熟许多。善待生命吧,在其可被掌控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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