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9年帕斯捷尔纳克在自家门口劳作。

《帕斯捷尔纳克传》
[俄罗斯]德·贝科夫 著
王嘎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58年10月24日,楚科夫斯基夫妇祝贺帕斯捷尔纳克(右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许多中国读者通过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结识了前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1958年,帕斯捷尔纳克凭《日瓦戈医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是几天后,他被“自愿”放弃了诺贝尔文学奖。1960年5月,也就是“拒绝领奖”的17个月后,帕斯捷尔纳克在寓所去世。
2005年,俄罗斯青年近卫军出版社推出了诗人德·贝科夫撰写的《帕斯捷尔纳克传》,这部作品不仅一举摘得俄罗斯2006年度畅销书奖和“大书奖”金奖,而且一版再版,影响力经久不衰。今年9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由译者王嘎历时七年翻译的《帕斯捷尔纳克传》。帕斯捷尔纳克的个人命运与家国时代相互交错,阅读这部作品,同时也是以诗人的命运见证历史变迁。
传记创作动因源于阅读 《日瓦戈医生》的幸福感
德·贝科夫1967年出生于莫斯科,1984年考入莫斯科大学新闻系,攻读文学批评专业。大学期间,他积极参加文学社团活动,已有诗作入选多种诗集。1991年大学毕业后,贝科夫在著名诗人、也是帕斯捷尔纳克生前忘年交和唯一“私淑弟子”沃兹涅先斯基举荐下加入苏联作家协会。
贝科夫是一位创造力旺盛、极其高产的作家,现已出版多部诗集、小说和写给孩子的童话集,还著有关于帕斯捷尔纳克、奥库贾瓦、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等文化名人的多部传记。他的文学同行称他一只手写诗和大部头的长篇,另一只手为大众媒体撰写评论,同时还参与多项社会活动,发起“公民诗人”运动,主持电视和广播节目。
历经一年半的材料收集与梳理,2003年9月至2004年6月,贝科夫仅用八个多月就完成了俄文原版将近九百页的《帕斯捷尔纳克传》。而“希望看到自己和帕斯捷尔纳克出现在同一封面上”的创作动因则可以追溯至上世纪八十年代阅读“禁书”的青春体验。贝科夫在一次访谈中提到,当年《日瓦戈医生》在中学生之间私下流传,一位关系要好的女生告诉他:“有人借给我一本‘医生’,让我看了一晚上,我也可以借你一晚上。实话说,这本书真是胡扯。”多年以后,贝科夫在传记中写道,帕斯捷尔纳克是幻想的生动见证,与他的相遇如同吉兆,而这部写给“少男少女们”的诗化的长篇应当慢慢读,“就像它被书写时那样。每天一两页,有时一段就够了,读者一整天都会感到自己是幸福的,会听到仿佛是帕斯捷尔纳克直接向你耳边发出的悲欣交集的声音”。
贝科夫认为,在惯于书写失意与民怨的俄罗斯文学语境下,帕斯捷尔纳克实属凤毛麟角的异数,他的名字是“刹那间幸福的刺痛”。事实上,帕斯捷尔纳克的幸福感首先取决于对悲剧性的认知,早在1936年,他就宣称:“离开悲剧性,我甚至连自然风光都无法接受……悲剧性,喻义人的尊严、人的庄重、人的充分成长。”与复杂艰辛的人生历程相对应,帕斯捷尔纳克的诗学风格也经历了由混沌到明澈、由繁复到简洁的发展过程。他用数十年时间终于完成了漫长的成熟期,他的长篇小说《日瓦戈医生》以及由此衍生的组诗,即是悲欣交集的生命见证。
“镜中人”映射出 帕斯捷尔纳克的真实人生
全书五十个章节中,贝科夫精心设计了八个相对独立的章节,用以呈现帕斯捷尔纳克在不同时期的人生际遇、精神困惑、借助艺术创造而展开的人物冲突。这八个章节拥有一个共同的命名——“镜中人”,分别是奥丽嘉·弗莱登伯格、马雅可夫斯基、茨维塔耶娃、勃洛克、曼德尔施塔姆、斯大林、阿赫玛托娃、沃兹涅先斯基。译者王嘎在译后记中指出,这些离帕斯捷尔纳克或远或近的人物确实像镜子,反映并塑造着他的面容;与此同时,每一面镜子也会映照或吸收各自不同的影像,芸芸影像汇集起来,足以形成更多人物关于历史与事件的丰富见证。
当帕斯捷尔纳克在文坛初露头角时,以马雅可夫斯基为首的未来派诗人正积极探索新的艺术形式,作品充满浪漫主义。自从与马雅可夫斯基相识,年轻的帕斯捷尔纳克就为他夸张的诗歌朗诵激动得“神魂颠倒”。20世纪20年代,帕斯捷尔纳克公开劝说马雅可夫斯基离开“列夫”(全称“左翼艺术阵线”),两人深陷冲突,一直未达成和解,直至马雅可夫斯基自杀。
联结帕斯捷尔纳克和茨维塔耶娃的,则是相互间长达13年的书信往来,然而,由于“彼此异质的热度”,两人始终不能将梦幻的通信转化为美好的相遇。1935年6月,帕斯捷尔纳克去巴黎参加国际反法西斯作家保卫文化代表大会,两人在回廊里“尴尬地见面了”,他们仅仅敷衍了几句。之后,帕斯捷尔纳克在苏联终日惶恐,茨维塔耶娃在巴黎靠借贷度日,彼此却由于不知道对方的悲惨处境而加深了误解。
斯大林与帕斯捷尔纳克的关系,成为这部传记的一个焦点。两人的关系,是典型的“俄罗斯命运的对位”。对此,这部传记有耐人寻味的揭示:“联结帕斯捷尔纳克与斯大林的,不仅是相互的吸引与排斥。使他们相联的还有彼此间的制约。”他们互为“镜中人”。在权力的周旋中,帕斯捷尔纳克大体上保持了诗人的尊严。
这些同时代人,有的积极参与并影响了国家的进程、文学的命运,更多的却是卷入了时代的旋流,倏忽即逝。但他们无不曾鲜活地存在于当时的岁月,散发着独特的气息。打开这一面面镜子,那些久别的人物形象似乎触手可及。贝科夫在“镜中人”中营造的正是这种近乎迷幻的体验,使读者恍若置身于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