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寒知己
2017年04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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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柱
  姥爷是柳埠信用社的第一任社长,爱喝酒,善书法,好交友。我爷爷便是其一贫寒知己。
  爷爷家在光绪年间迁到黄巢,人丁虽然兴旺却是小姓,几亩良田,一方宅院。爷爷勤俭持家养活了五个孩子,那个时代的婚姻都由父母经手,在我父亲八岁、我母亲七岁的时候,两位故友就定下了这门子亲事。
  爷爷家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加之爷爷有严重的肺痨,父亲中学辍学就当起了顶梁柱。因为二爷爷家里没有男孩,爷爷就将叔叔过继给了二爷爷,一天之内叔叔就变成了别人的儿子,这样的感情,我们现在的人很难懂。
  “文革”结束后,姥爷迎来了人生的春天。作为方圆几十里少有的读书人,加之作风正派,顺利当上了信用社社长。按照母亲的回忆,他们小时候可以吃到糖。在那几年里,姥爷给脑袋并不灵光的大舅,二舅,三舅说上了媳妇,置办了新房,并将小舅舅送到县城读了高中。家里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姥爷说这是祖上有德行。小舅舅毕业后顺利接班,姥爷告老还乡。
  姥爷还是和爷爷没事喝两盅,无论是在春天还是秋天。等母亲大婚的日子来的时候,姥爷一个人在家里哭,就这样父亲推着架木车,把穿着大红衣裳的母亲接回了来。爷爷家的院子更拥挤了。
  姥爷书法秀美,称不上书法家,给乡亲们记账倒也是能添几分喜庆,红白喜事都找他,于是酒喝得更多了。
  爷爷去世的时候,姥爷忙里忙外,看着老友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也只是抹泪没有哭出声来。爷爷入殓,父亲抬着棺材,只听姥爷喊了一声:“起!”爷爷走了。
  二爷爷去世的时候,姥爷又是管事,当然也少不了喝酒。发完大丧,我们孩子们终于可以放肆玩了。却突然看见全村的人都往山里跑,父亲的汗珠子比枣还大地往下掉,听见有人说:“孟凡伍(姥爷)掉湾里了”。
  母亲已经昏死过去了,父亲一直在给姥爷做人工呼吸,我跪在那里吓蒙了,我一滴泪也没有掉,看着父亲的汗比枣更大了。周围全是人,我也有些头晕。人家都说姥爷是跟着二爷爷去的。一生爱喝酒,最后还是因酒而去,也是有数的。
  忆起汪曾祺先生的《岁寒三友》,只是我们小老百姓的生活没那么多传奇,能有一二贫寒知己没事喝两盅,说过的话不会食言,我一直认这个理。
  近日身边好友父辈过世,犹忆故人,感念当下时光,好好认真地记一记,再过三十年,我们也就成了那故事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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