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长在心里
2017年05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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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莹,笔名莺歌。生肖兔,性别男;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曾任教书匠,现为公务员。业余时间以笔耕为乐,作品散见于省内外多家报刊,入选过多种文集。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出版有散文集《醉人的微笑》《春天对秋天的致意》等,曾获济南文学奖。
  □陈莹

  今年的桑葚上市特别多,尤其是又大又甜的黑桑葚,大街上四处都有卖的。我吃了不少,超过了近些年吃桑葚的总和。
  一吃桑葚,就会想起一棵树,那是我老家后院里的一株桑树。以前我读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看他写到“紫红的桑葚”,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棵桑树。
  桑树是哪一年栽在我家后院的,已经记不清了。从我上小学起,这棵桑树就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每年不等桑葚熟透,桑树下就会引来一群馋猫般的小毛孩儿。我们全然不顾浅裂的树皮会剐破衣服擦伤皮肉,一个个争相攀缘上树,脚蹬树杈,手捋桑葚,不嫌脏净地往各自的嘴里猛塞。嘿哟,直吃得满嘴黑紫,皴脸被涂抹成花脸。如蜜一般的汁液呀,就这么轻易地甜透了小朋友们的心窝。
  眼看嫩绿的桑叶被统统糟蹋掉,觉得怪可惜,同时也为了给单调的生活增添些乐趣,有一年我奶奶跟别人讨来了几十只蚕宝宝,养在簸箩里。这给了我莫大的惊喜,我是真的喜欢那些白白胖胖、干干净净的蚕宝宝呀!每天都要兴致勃勃地给它们喂食,小心翼翼地逗弄它们一番;心中时常为它们祷告,盼望蚕宝宝平平安安地快快长大。它们终于长大了,最后成虫化茧。我手捧白花花的蚕茧抚弄良久,怅然若失。
  有桑树相伴的快活日子过了好几年,在我小学毕业那年,那棵桑树却遭了厄运。那时,我的一位亲人过世,家中还有一位卧床不起的病人,用朱自清先生《背影》中的话说:“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如果谁家接连摊上不幸的事件,那么一家人的心中难免会投下阴影,甚至变得迷信起来。有位据说会看风水的老先生,走进我的家门,前院后院转了一遭,沉吟片刻,然后用手一指桑树,说了一句骇人的话:“罪过在它身上。缘何?桑者,丧也。”于是,比碗口还要粗的桑树被粗暴地砍伐倒地,茂密的树冠上还挂着累累桑葚。我不解,不平,但是无力阻止。我流了泪,为冤屈的桑树和无辜的桑葚。
  由于桑树的柔度好韧性大,所以这棵不幸的桑树随后被肢解成了两根扁担,帮助加工扁担的木匠留下了一根,另一根便被我扛回了家。从此,这根桑木扁担就与我柔弱的肩膀一起,挑起了生活的重荷。为了我尚未发育成熟的脊背不至于被压弯,一位会白铁匠手艺的大爷为我改制了一副小水桶。几乎每天放学后,我都要用桑木扁担从井旁往家里挑水;星期天则用它从坡里往家里担猪草,从土崖下往猪圈里担垫土,有时还要去村外的小河边挑水浇菜。直到老家通上了自来水,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桑木扁担才算彻底结束了磨难。
  就在桑树被伐后几个月,我的另一位亲人也因病离开了人世间。这难道也要怪人家桑树吗?这时又有“风水大师”发表高论了,古人所讲乃“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后院种桑树是没有毛病可挑剔的。这等于给屈死的桑树平了反,家人这才醒悟,人的生老病死,与本分无言、无私付出的桑树又有什么瓜葛呢?单凭别人的信口雌黄,就让桑树背了如此沉重的黑锅,甚至搭上了身家性命,人家实在比窦娥还冤啊!
  我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何古人习惯称自己的故乡为“桑梓”呢?因为桑树和梓树一样,都是人们喜欢在房前屋后栽种的树木。属于落叶乔木的桑树,除了桑葚味甜可食用、桑叶可喂蚕以外,它的嫩枝和根的白皮、叶子和果实均可入药,另外嫩枝的韧皮还可以造纸。浑身是宝,各有所用,称得上是“仁义之树”,算得上是“树中君子”。出门在外的游子,每当看见桑树,就如同看见在家守望的白发爹娘,犹如回到故乡的山山水水。触景生情,就会引发对高堂、对家乡的殷切思念。
  哦,桑树才是最古朴、最亲切、原生态的思亲树啊!
  一棵树,就这样长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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