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伟静
传说枣庄山亭的沧浪渊每逢农历三月三必定降雨。三月三是沧浪渊一年一度的庙会,每逢那一天便会有许多人前来烧香祈福。
那年有幸,我与几位友人在三月三那天去了趟沧浪渊。
早上七点启程,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看天上虽有些许散云,但还算晴朗,想来怎么也不至于有雨。于是寥寥几人竟然分成两派,打赌看一会儿是否真的会下雨。
也许是心存侥幸,也许是压根就不相信真的有雨,我们同行的几人竟无一人带伞。
这一天的沧浪渊一改平日人迹罕至的景象,远远望去人头攒动,鞭炮声不断从对面传来。
此处是个山涧,因此沿路全是溪流。溪水浅浅的,没着水草,绕着小石,悠闲地赶着路。走在一座为了应景而修建的长桥上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俯身望向桥下的水面,忽然想起孔子闻“孺子之歌”的故事。“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一句孺子之歌竟引起了孔孟两位大儒一场对人生观的激烈辩论。孔子那句“清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的谆谆教诲顺着溪流从两千多年前缓缓传来。
眼前是水,远处是山。我们一路向着溪水的上游走去,还没有找到溪水的源头就到了庙会的一端。和全国所有的庙会一样,这里是风俗和乡音的聚集地,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伴着响亮的吆喝声如一桌刚出锅的佳肴热气腾腾地招呼着八方来客。
我们在每个摊位前短暂的驻足后又慢慢前行,说是在前行其实是在登高,因为越往前走地势就越高。终于在路的最高处画风急转,这里没有摊位,没有买主。一块平坦的陆地,一间简陋的瓦房,成就了一座让人顶礼膜拜的庙宇。这就是霖泽庙了。
庙外布满了前来祈福的香客,和别处不同的是,除了烧香,这些祈福的人都要燃放鞭炮,之前听到的鞭炮声都是从这里传出的,时近中午,鞭炮声更加密集了。那炮声真的让人知道了什么叫做震耳欲聋,巨大的声响无预告无间隙地不断袭来,让人无处躲藏。
而那座与人们高调的祭拜方式形成鲜明对比的霖泽庙无论何时都一言不发,岿然不动地呆在那里,简陋低调到如果不告诉你那是一座庙,相信很多人都会以为那是一间民房。
左顾右盼之际我忽然感觉到脸上有丝丝凉意,抬头一看,原本晴朗的天上竟下起雨来。雨下的并不大,星星点点的雨滴打不湿衣衫,好像是有意在关照着所有来沧浪渊的人们。
这真的应验了三月三沧浪渊会下雨的传闻。同行的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先前打的赌也因为忘了下赌注而不了了之了。
我习惯用科学的态度审视一切,在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感觉这应该是由山体和炮声共同创造出来的奇迹。农历三月本来就是湿气很重的季节,有形成雨的充分条件。群山环抱之中的沧浪渊是个盆地,巨大的炮声与环境产生共振很容易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雨滴落下来。据说有个地方,如果有人站在那里喊上两嗓子,就会下雨,也许和这个是一样的道理。
这庙里面供奉的是沧老爷。相传秦末著名的谋士李左车辅佐赵王屡立战功,被封为广武君。汉刘邦时他又为韩信献策降服燕国。可是如此叱咤风云的政治奇才和军中谋士后来竟然解甲辞官,归隐山林。
李左车归隐之地便是这沧浪渊。他在此济困扶危,广施恩德,百姓为了纪念他奉他为雹神,又亲切地称他为沧老爷,专司人间降雨。后来建庙在此供人焚香祈祷,期盼风调雨顺。
我在庙外驻足了,不愿进去打扰里面的神尊。无论里面供奉的是李左车也好,是广武君也好,是沧老爷也好,都是百姓们心中恩泽天下的神。
历史与传说,现实与虚构其实从不矛盾,他们总是能在百姓们善良而美好的心愿中规避冲突,并列前行。
百姓们淳朴的愿望深深地浸透在这养育了他们的山川大地,他们用特有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天与地的敬意,一年又一年,一辈又一辈,不存疑惑,从不间歇。
他们用巨大的声响向上天传达自己的夙愿和祈求。这夙愿纯洁质朴,辈辈相传；这祈求虔诚执着,感天动地。与其说是炮声使得上天降雨,不如说是百姓们的祈求让天上降了雨。
我们没有抱怨,脸上洋溢着笑容,任凭这饱含着人们的敬佩之心,感恩之心的雨点儿滴滴落在身上。
回去的路上已经雨过天晴。待众人散尽,沧浪渊又要恢复往日那宁静安详的面容,可是那众志成城创造出来的奇迹却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沧浪之水的吟诵早已成为历史的回响,广武君的事迹也已模糊在岁月的长廊。
不离不弃的,唯有我沧浪之雨,年年应邀,岁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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