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守泰
姥爷住得离我家很远,得坐一个小时火车才能到,因而我不常见到他。印象里,他是一个干巴巴、矮矮的老头,经常笑,一笑一脸皱纹。
就是这么一个老头,却是我最喜欢的人,没有之一。因为我每次去找他玩,都会得到一件礼物,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圣诞老人差不多。相较父母而言,小朋友嘛,大多时候,都会更喜欢圣诞老人。
见多识广的我,一般的礼物都不会很惦记的。老头的礼物每次都让我惦记好久。有时候是编的竹条秋千,有时候是他自己煮的橘子皮味的麦芽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叫不上来的铃铛串之类的民间玩意。我很喜欢往他那里跑。但我只能每半年去他那里一次。
后来有了一个很好的转变。我从半年见他一次变成三个月见他一次了。我那时大约五六岁左右,圆滚滚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这样很好。我那天叉着腰挺着胸,仰着圆胖的小白脸,小得意地说:“老头,我以后三个月就来这儿一趟,你不要落了我的礼物。”想想看,那时候真是被惯坏了。老头子也不恼,递给我一块糖瓜,把我抱到他腿上,一脸皱皱的笑,说“好,好”。
再后来,三个月一次的探望变成了一个月,又变成了半个月,到最后成了一周一次。在那个时候,坐火车是不便宜的。
一周一次的探望时,老头已经只能躺在病床上了。我皱着眉头故作老成,说:“你得多运动,这样身体好。”他一边拿出给我的礼物,一边想把我抱起来。
妈妈看见了,进来把我拉走,又把门带上。我在门外头,隐隐听见妈妈的哭声和老头子细声细气安慰她。我打开老头给我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银的长命锁。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老头,妈妈说老头搬远了,我说:“啊,又搬远啦!”
妈妈低头说“对”,她说我以后还会半年一次收到老头送的东西。
我强调:“是礼物!”
妈妈还是低着头,说道“好,礼物。”
我再也没见过老头,电话也没有过。
我长大了,觉得不对劲,但我不敢问。
我依旧半年一次地收到老头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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