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西潭与寒泉
2017年06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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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城里曾经有过许许多多的老井,这些老井或在闹市,或在街角,井口或方,或圆,不仅形状各异,而且大小不一。经过岁月的积淀,那些嵌在老井边的石头,已然被打磨得光鉴照人,还有很多,甚至留下了被井绳磨出的、密密麻麻的深深印痕。
  在我的童年时代,古城里尚没有压水井和拉水井,当然更谈不上有自来水了。一般家庭用水的来源,一是自己去甜水井挑水,二是靠水挑子和木水车送水。去甜水井挑水,首先需要自备水桶、井绳、木挑子等一应工具。挑水既是一件体力活,又是一件技术活,前者需要具备一定的膂力,后者则需要掌握前后水桶的平衡,尤其使用井绳翻桶取水的技巧,更是让一般的生手望而却步,倘若一不留神,水桶掉进井内,打捞起来就非常麻烦。所以,尽管我家的生活条件一般,但唯一的劳力只有爸爸一人,他又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可以去挑水,只能选择花钱雇人送水吃用,除非万不得已,也就不会轻易考验爸爸挑水的技术了。
  我家配有两个很大的水缸,一个存甜水,日常食用,一个存苦水,日常刷洗。这两个水缸都放在厨房里,我和姐姐、妹妹常常在那里,轮流帮着奶奶拉风箱。古城里的水挑子也同样分为两种,一种是专挑甜水的“甜水挑”,一种是专挑苦水的“苦水挑”。“甜水挑”好像是五分钱一挑,“苦水挑”减半,价钱介于二分与三分之间。这些送水者基本上都是靠苦力吃饭的平民阶层,稍微高级一点的,也不过是配备一辆用来拉水的木水车。这种木水车可谓水挑子的升级版,一次能够拉够多家多户的用水,可以节省很多劳动力,即便是区区一辆木水车,也不是所有的送水者都能够配备的。送水者生活的困顿,由此可见一斑。
  据说古城曾经有两口时间长达数百年的古井,它们取了两个充满古意的名字:西潭、寒泉——前者位于西门外的堤口处,后者位于南关吕仙堂附近的仙人桥畔,均是古城著名的甜水井。到我的童年时代,这两口古井早已不存了,我个人比较熟悉的,一个是位于张家牌坊旁边的那口老井,另一个是井道街的那口老井。它们都与我童年的记忆密切相关,张家牌坊旁边的那口老井,与我家老宅近在咫尺,我常常在那里看乡邻汲水、闲话;井道街的那口老井,就在我最要好的同学家附近,每次经过那里,我总能看见同学的妈妈在那里汲水、浣衣。它们构成了我童年生活的温馨画面。
  不知什么时候,古城里的老井似乎一夜之间消失殆尽。连同老井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栽种在井边的,有着数十乃至近百年树龄的梧桐树和槐树——直到某天,我在春夜里行走,却再也看不到井边的男人和女人,再也闻不到梧桐花和洋槐花的香味了,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作家王开岭曾经说过:“有了井,家才有据点,生命才有了地址。”“井,代替江河,聚拢着人气和城乡繁荣;井之多寡,决定了社会容积和人丁数量。”那么,消失了井的社会呢?家,是否还有据点?生命,是否还有地址?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这个时代,多的是落井下石,缺的是饮水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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