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
走出医院的急诊室,穿过长长的大通道,我抬头仰望夜空,几颗星星半明半暗,似乎懂得我此时的心情。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里面灯火通明,我拖着沉重的双腿走了进去。里面的阅览区坐满了人,抬眼望去,有的正在聚精会神看书,有的斜靠在椅子上打盹,还有的抱着一杯咖啡发呆,在最里面我找了个座位坐下。父亲苍白的面孔和母亲叹息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放,一想到医生的恳切谈话,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吧嗒吧嗒落下,伴着轻微的抽泣声。
“姑娘,你没事吧?”“来,我去给你倒杯水,看你疲惫的样子,一定还没吃饭,我这里有饼干……”书店的营业员,一短发女子,关切地问道。我手捧着她递上的一杯热水,目光里却流露出几分戒备。
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11点,此时,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穿工装的维修工,戴眼镜的白领男,背包的大学生。有个摇轮椅的女子,四十多岁的样子,我是先听到她的喊声,再见到她的笑容,门前有一溜台阶,大伙儿不约而同出去把她抬进来。“小区电梯进水了,我家住20楼,只好来这儿了。”她与营业员很是熟络,她十岁的女儿蹦跳着说:“又来这里看书啦,我还要听故事。”
原来,女子是单亲妈妈,经常搬家,没地方去就来这里。虽然已是春天,但夜里凉意汹涌,我不禁缩了缩衣领,女子见状,从包里递给我一件外套,“披上吧,别嫌弃,姑娘。”我接过来,直说谢谢。屋内一片安静,偶尔有说话声,也是轻而又轻。我俯下身来,给小女孩讲安徒生童话,她趴在我的腿上,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一穿对襟褂子的老伯,附耳对我说道:“姑娘,还认得我不?把心放宽,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你爸爸没事。吃五谷杂粮哪有不长病的……”我定定神,很快想起来,他是急诊室的清洁工。我使劲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老伯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的儿子车祸去世,本来认定是工伤,后来单位不承认,一分钱没赔。他没再回乡下,白天做保洁,晚上给人家当护工,只为多赚些钱养老。他来书店歇歇脚,打个盹,一会儿再回医院。
多年后,我仍然经常想起在书店度过的那个不眠之夜,想起那些形形色色有故事的人。不打烊的书店,成为温暖的港湾,于暂时的停靠中慰藉每一个灵魂；24小时的书店,成为生命的驿站,在平等的接纳中迸射出人性的光辉。多年后,我成为作家,经常想起那家书店,我觉得,它就是我们身边的“查令十字街84号”。“如果你恰好路过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太多。”作家海莲·汉芙的心声亦是我的愿望。
晚安,每一个有故事的人。书店的美妙邂逅还在温情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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