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80后,是怎么也无法与饥饿联系起来的一代。可是,我整整饿了三年,是人生最为关键的高中三年。
我就读的初中在镇里,收录了周围四五个村子的小学学生。老师上课的前十分钟还在地里掘土,扔下镐头就赶往学校教书,裤腿上常常卷着泥土。市里为了照顾乡镇中学师资力量薄弱,每年允许一人在低于录取分数线100分内升入重点高中。很幸运,中考我考了学校里最高分,被择优录入。
升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整个高一年组22个班级,1400多人,我排第1380名,班级里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那位据说他爹是某局局长。从初中时的最优学生到高中的最差学生,一落千丈的还有青春萌动期敏感的自尊心。
祸不单行。高一放寒假的大年三十,父亲晕倒在去买年货的路上。我踉跄着把父亲背到了村诊所,拨打了120急救车。我自七岁开始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个年过得尤其孤寂清冷。治疗一段时间后,父亲被叔叔接回了千里之外的老家,继续后续治疗,留我一人孤独地在外省求学。临走前,父亲搂着我的头第一次痛哭流涕。
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我把每个月的生活费控制在120元:早晨一碗粥和一碟咸菜;中午、晚上各两个包子。即使这样,生活费仍时常断流。
自从父亲回了老家,寄养在叔叔家里,婶婶竭尽全力地“包揽”了父亲的全部收入。汇款单总是拖延几个星期才到,为此我常常要掰着手指头算,口袋里的钱怎样花才能多支撑几天,迫不得已时我只得向同学借钱,甚至想过要到学校对面的餐馆里打工,但是高中学习时间紧张,没容得我实施这一计划。
在别的同学被父母的关爱和各种补品眷宠的时候,我只在高三的最后一个月买了一箱巧克力奶,是一种很浓稠的奶制品,20袋18元钱,可以让我在半夜学习的时候填一下肚子。
苦难作用于人身上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有的人是爆炸式的喷发,有的人是沉陷于谷底的毁灭。我属于前者。为了父亲的眼泪,从一千三百多名到一千名,再到八百多名,我忍着饥饿,像蜗牛一样,努力地爬着。
高考最后一科综合考试结束后,我和两个好朋友挥霍了一把,第一次花两元钱买了一串臭豆腐和一块菠萝。那天的余晖金灿灿,从教学楼的楼顶一直射到了我的脸庞。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在班级排名第八,年级二百多。我知道这不是一个辉煌的成绩,但却是一个蜕变的历程。
打包了行李,我回到了父亲身边,怀揣着省下的六百块钱和一封大学本科录取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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