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卧病在床,刘树兴给母亲喂水。 本报记者 陈玮 摄
本报记者 陈玮 廖雯颖
“要不然干点啥呢”
对于同样住在济南甸柳新区的张德杰来说,社区里的活动与他很遥远。他几户足不出户,家门内的方寸天地就是他这些年的世界。
十几年前,糖尿病引发了视力减退,到了2000年,双目就完全失明了。前年一直照顾他的老伴去世后,女儿一家搬来,跟他住在了一起。
张德杰知道,女儿这么做是为了照顾他。早上,女儿做好一天的饭,烧好绿豆汤,摆在张德杰房间的桌上,再匆匆与孩子一道出门。到了中午,外孙放学回家,给张德杰热好中午饭,两人一起吃。晚上再等着女儿女婿回家做晚饭。
“按说下午5点就能下班,她一加班就6点了,再坐班车回来,这么晚了还得忙活着弄晚饭。”张德杰坐在床边,感叹着女儿的辛苦。晚上吃完饭,张德杰也不与女儿女婿多说话。“他们忙了一天,还要辅导孩子功课,不能再打扰他们。”
与记者对话时,门铃响了。张德杰尝试着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年过六旬的他因为糖尿病并发症的逐渐加重,一条腿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半弓起身子,一只手摸到床头,确认沙发的位置后,一路摸着沙发,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再顺着沙发走回原路,最后坐回床上。
张德杰的活动范围离不开床。“没事就躺下休息,要不就是躺在床上听听广播,再听听小说。《隋唐演义》、《三国演义》、《西游记》……买了很多有声小说,一个一个听。”张德杰说,听完了,就再听一遍。“要不然干点啥呢?”
“他怕给我添麻烦”
单调的生活,并没有让张德杰觉得可怕。他害怕的是无法自理的生活。
张德杰所住的前一栋楼里,85岁偏瘫的老刘也坐在床边上。
隔壁房间住的是他的老伴老赵。老赵躺在床上,盯着床头电视里演的电视剧。渴了,就拿起枕边的瓶子,慢慢地侧着头喝一口,再撕下一块卫生纸,擦一擦嘴边的水,把纸扔在地上。
由于糖尿病并发症,老赵双腿无法用力,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都靠儿子刘树兴照顾。“以前靠垫垫子。现在退休金涨了,每天晚上可以给我妈换个纸尿裤。这样我下半夜能多睡一会儿。”刘树兴说,父母两个人退休金加起来4000多块,要想请保姆肯定不够。于是,2012年,刘树兴从单位辞了职,专职在家照顾起了爸妈。
刘树兴说,母亲经常会生气,比如吃的饭菜咸了,一顿饭有馒头却没烧饼,她就会大喊大叫。可是同样的饭菜第二天再端给她,她却可能很开心。
相比起来,父亲让刘树兴省心不少,虽然偏瘫,但能自己做的都尽量去做。需要上厕所了,他一步一步移到助便器上,完事了就叫儿子一声。此外就坐在床边,一坐一整天。
“他怕给我添麻烦。”刘树兴记得,父亲刚偏瘫的时候,知道自己要走到这一步,甩了根绳子吊在房梁,被刘树兴及时发现了。
打那以后,刘树兴一步不离地看着父亲,直到老人打消了念头。而现在的老刘,连甩绳子的能力也没有了。
活着,至少还是个家
张德杰曾经也想过“随老伴去了”,可闺女的一番话,让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闺女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活着,我回来还能叫一声爸。我已经没有母亲了,你走了,我觉得整个家都空了。”从那以后,张德杰觉得,为了孩子,自己也应该努力让自己不再“沉”下去。
现在张德杰的衣物都是自己在清洗,一双袜子都会消耗他半天的时间。可是他觉得,自己能动,就尽量减少给孩子的麻烦,就让自己更“有用”一些。
听到服务社区老人的社工告诉记者“张叔叔歌唱得特别好,还会很多乐器”,张德杰咧开嘴笑了。他回忆起当年自己在单位吹笛子唱歌,之后加入文艺队的情景,情绪逐渐飘回了昔日。说着说着,他双手挥舞起来,还从床下拿起了碰铃。这个碰铃,是大学生们送给他康复的礼物,他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并不意味着自己只有一个人。
阳光灿烂的午后,伴随着碰铃,张德杰又唱起了年轻人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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