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乃西安一大名胜。古塔位于城南,建于唐永徽三年(652年),塔为七层,高六十四米,气势恢宏,巍峨壮观。我客居西安,闲来无事,慕名前往览胜。登临之后,不禁生出许多与风景无关的感慨来。
我身高一米六五。这个高度的男人,对于对身高有严格要求的择偶女性而言,是绝对的被淘汰者。尽管我早已过了择偶的年龄,但与身材高大者站在一起合影,则呈“断崖式下跌”之状,仍未免“有损形象”。然而我登上古塔顶层极目远眺,泱泱古都尽收眼底,俯看塔下攘攘游客矮若侏儒,胸襟顿觉开阔,飘飘然自觉高大十分。待从塔上下来,残酷的现实又使我清醒过来——与人相比,我仍矮上不可弥补的一截。原来那种自高自大之感,不过是六十四米的高塔造成的!
这种“失落感”使我不禁想起被另一种“高塔”托起的人物。他们一旦有幸爬至“塔”上,便忘了自己的实际“身高”,以为自己是一尊法力无边的巨神,把那些苦于登“塔”无门的亲朋用“软梯”或“吊索”弄进塔内,使其一览大好风光；居高临下,将原先按“比赛规则”无法战胜的对手,用“滚木擂石”砸倒在地,并陶然醉然地乐享门庭若市之荣,当之无愧地大受八方觐献之礼。然此等人一旦从“塔”上下来,立刻变得神采全无,门可罗雀无人理睬不说,甚至连地位最卑下的人都敢朝他吐唾沫,其境况真可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有的人甚至沦为囚徒,在监狱里苦熬时光。何故?原来此等人本不过是一些“矮子”,至多和别人不分高下,且本身一无所长；那辉煌、那煊赫、那神威不过是“塔”为其建造的一种假象,导致人们产生的一种错觉而已!
然而,自古至今,有许多人不需借助“塔”的高度,却令人仰视、令人崇敬:张衡、司马迁、祖冲之、陶渊明、李白……他们有的从“塔”上走下来或跌下来,有的则从未登过“塔”,但他们却如曹丕所言:“不假良史,不借飞托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而那些终生居于“塔”下的普通人,也大都靠自己的一技之长体现自身的价值,只要身体健康,过了花甲之年,仍可退而不休,做工的可继续做工,经商的可继续经商,为文的可继续为文,从未听说过这些人到了退休年龄不愿退休。倒常听说某些身居“塔”上的人弄虚作假,千方百计地要在“塔”上多赖两年,因为他们本一无所长,一旦从“塔”上下来,便会从一个巨神变成凡人中的“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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