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我在山东大学历史系读书的时候,系里的管理机构十分简单。系主任王仲荦先生,副主任陈之安,党总支书记丁文方,副书记许玉琪,系办公室主任宋百川,文书崔纪新,大概就这几位领导。王仲荦先生虽然身为系主任,但其名头甚大,以学术研究为主,系里的事估计过问不多,也不是常到办公室来,日常事务就由其他几位负责处理。所以有事到系里去,总能见到丁书记、陈主任他们,时间长了,慢慢就熟络起来。尤其丁书记是做党务和学生工作的,与学生接触更多,几年下来,每个学生的名字他都能叫得上来。我老远见了问一声“丁书记好”,立即就会听到他洪亮爽快的“志杰好”的回声。记得大学毕业20周年的时候,我们邀请到了丁书记亲临出席,这么长时间过去,有的同学见了都要迟疑一会儿才会叫上名字。已近八旬的丁书记来了,却是见一个叫一个,几乎没有叫不上名字的学生。可见,丁书记与我们这些学生的关系有多铁,在他心里学生的位置有多重要。
当然,这是心与心的交流,学生的心里自然也不会忘记“丁书记”。
丁酉年初夏,一场暴雨过后,我到济南中山公园文化市场淘书。天上多少还飘着零星小雨,赶集的书客并不多,给我仔细淘书留出了空间。在一个不常光顾的书摊,几本用干净的塑料袋包裹着的书引起我的注意。顺手拿起,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丁文方。这不是我们亲切地称之为“丁书记”的丁文方先生吗?翻看扉页竟有丁书记的亲笔签名和印章,喜出望外。上学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丁书记早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但他此后一直在历史系负责党务工作。我们毕业后,他调任济南大学校长,并兼任多个社会职务,如全国政协委员、山东省政协常委、中国伊斯兰教协会副会长、山东省伊斯兰教协会会长等职务。这些我们都有耳闻,唯独不知丁书记还写小说,尤其是历史演义小说。我手上的这本《回族抗倭名将左宝贵》,使用章回体写作形式,在充分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讲述了清朝末年抗击日本军队入侵的回族名将左宝贵的英雄事迹,用朴实、耐读、潇洒、刚硬的文字,刻画出英雄人物的民族气节和不屈不挠捍卫国家利益的大无畏民族精神。丁书记就读于中文系,工作在历史系,这本历史演义小说,很好地把学习和工作结合在了一起,令人叹服他的学习功底和工作实践。
问了价格,刚要交钱,摊主说还有一本丁先生的书,我说快快拿来。《有悔无恨》也是一本丁书记的签名书。快速浏览,这也是一本章回体小说,从序言可知,是丁书记继《回族抗倭名将左宝贵》和《风箫上的刀痕》之后的第三部战争序列的长篇章回小说。赶紧问摊主,《风箫上的刀痕》有吗?人家说昨天刚被人买走,那个人说是丁先生的学生,买了三本。我说,我也是他的学生,能否帮着再淘换一下《风箫上的刀痕》?摊主爽快地应承下来,还说:“我看了你老师写的书,挺可读的,卖得也挺好。”
听一位熟悉丁书记的老师说,1993年底,丁书记从大学校长的岗位上退下来,便着手他喜欢的章回体历史演义小说的创作,那时候丁书记已是60多岁的人了。说是退了下来,其实只是不做大学校长一职了,其他的社会兼职一样不少,还在不断增加。专注写小说,带着孙子逛大明湖、趵突泉、冬泳健身的愿望,再次成为“业余爱好”。即便这样,从1995年底出版第一本《回族抗倭名将左宝贵》,到2003年底出版《有悔无恨》,总共120万字的三本大作,也只用了不到8年的时间。丁书记文思喷涌,创作热情高涨,年逾古稀,却夜以继日,以只争朝夕的精神,把深藏在自己脑海里构思了若干年的“小说梦”,呈献给读者。三本书的总发行量达到了15000册,如今已经成为淘书市场的“孤品”,一书难求。
据说,本来丁书记还有好几本书的写作计划,有的已经列出提纲,他还准备写回忆录。但是,社会工作太多,实在太过于忙碌,创作计划只得“暂时放放”。后来,在他坚持下辞掉了部分社会兼职,又有了些许的时间回到书桌前,拿起笔恢复自己的创作。他为了自己的身体能保证按时完成创作,每天坚持拿出足够的时间游泳,锻炼身体。75岁那年还参加了在济南大明湖举办的冬泳节,获得老年组冠军。也是这年,为了工作需要,从大局出发,丁书记再次“官复原职”,将已经辞去的社会兼职重新拾起来,也不得不放下刚刚热乎了的那支创作的笔,投身到火热而复杂的社会工作中去。虽然丁书记能够忙里偷闲去游泳,毕竟无法坚持下去,身体严重透支,不幸于2011年4月3日逝世,享年80虚岁。丁书记一生激情澎湃,像一台永动机那样工作、学习、创作。惜天妒才人,使其抱憾归真,亦使我等后生失去了更多精神和思想精华的滋养。
我一直在等待着《风箫上的刀痕》,这是对丁书记的最好纪念。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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