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启
小时候,过中秋节的最深记忆是切食月饼。那时,那情,那景,那味,令人难以忘怀,沧桑岁月中月饼香香甜甜的滋味,至今常在心底泛起悠长的回忆!
记忆里,我们都是扳着指头算日子,盼着有美食的节日。每年,最后几只秋蝉,扯着嘶哑无力的声音向季节作别时,我们知道,中秋节已款款而来,很快就要吃月饼了!
小孩子是不会记日历的,颠着小脚的奶奶慈祥地说:等月圆时,就能吃月饼啦!于是,一个个傍晚,我常常牵着弟弟、妹妹,坐在大门口的圆石上,沐浴着阵阵凉爽的风,仰望天空,数着星星,心里却盼着月牙快快长大,长成胖乎乎、圆溜溜的模样。盼着快月圆的时候,村里代销点的人员,套辆驴车,去公社的供销社拉回月饼,代销点再分给队里,队里再分发给各家各户。
生产队里分月饼,都是在中秋节的头两天进行。生产队的会计站在老槐树旁废弃的碾盘上,拖着长长的音调,来回喊上几嗓子:三队的社员哦——,分月饼喽!听到喊声的孩子们,纷纷挎个箢子,或拿个瓢,或拿个蒲囤子,随着咣当咣当的大门开合声,一个个奔出家门,跑向生产队的场院,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自觉排成一队,等待着领取自家那份月饼。小队会计一边分发月饼,一边逗弄孩子,每分到一家,都让孩子们逐个把自己老爹的名号报上。平日里,孩子们是很忌讳说自己父亲名字的,但这时,为快快领上几块月饼,小伙伴们对这犯忌的事却显得很是顺从、淡然,一副无足轻重的神态。
领到的月饼,不经大人批准,孩子们是断然不能吃的。但是,一个个的“小馋猴”,却很难抵挡住美味的诱惑,孩童们都会瞪大眼睛,仔细端详一番盛在家什里的月饼,表面凸显的每一条纹路,都看的非常清晰,想象着里面的馅有没有冰糖啥的。可着劲地吸啦鼻子,嗅着月饼发出的阵阵香甜,不停地吞咽口水,直把肚子里的“馋虫”淹死!
有时,也会撺掇娘,煞有介事地跟娘说:娘,人家老嘎吃过月饼了,说是五仁的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这点小小的伎俩是骗不了娘的,但娘不会轻易呵斥我们,只权当没听懂我们话里的意思,让我们耐心等几天。因为中秋节前,还要去姑姑家串门,月饼要作为重要礼物。当然,出门用的月饼,亲戚家是很少有留下的,最多就推让一番。
中秋节终于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到来了!月亮升起来,皎洁的月光洒进干干净净的小院。亮堂堂的银光,不冷不热的天气,这样的夜,对于点惯了煤油灯的山村孩子,心里有种宽敞、明亮的感觉,一个个莫名地兴奋。院子里,哥哥们早已把平时吃饭用的两张长条桌拼凑起来,摆上了自家地里出产的芋头、豇豆、花生等,还有从大队果园里刚买的为数不多的红星苹果和鸭梨。
我们不停地吃着桌上的食物,心里盼着娘快点给我们分月饼。也就在我们等着、盼着的时候,娘很合时机地拿把擦亮的菜刀,还有几个月饼登场了!在摆开的面板上,娘把月饼放在上面,横一刀,竖一刀,把一个月饼切分开来,有时发出“咔砰、咔砰”的声音,我们会一起惊呼:冰糖,切着冰糖啦!切开一个,再切一个,我们围着娘,目光随着娘的动作转动,耐着性子等娘切完。
娘切月饼的当口,一碗碗热菜也端上了桌,大人们基本忙完了手中的活计,一起围坐到桌前。娘指示我们,挑选一块较大的月饼,先给奶奶,奶奶也会推让着孩子们先吃。然后,我们迫不及待地每人挑一块,细细地品尝起来,轻轻咬一口,月饼外皮酥酥的、脆脆的,内馅软软的、甜甜的。含在嘴里,翻几个滚,细嚼,慢咽,品味那软筋筋的味道,满口都是香甜的滋味。吃到一块核桃仁,或吃到一根青红丝,我们都会高兴一番,像中大奖一样转告、卖弄,喜气洋洋的笑声随着凉爽的秋风飘出小院。
这时,父亲率领着哥哥们抿着“地瓜烧”,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快乐地享受,他们自己也会掂上一块月饼,伴着月饼香甜的滋味下酒!
我们吃月饼,也吃炒菜,还吃瓜果等,娘提醒着我们“美食不可多用”的同时,还会把剩下的几个月饼,作为前期良好表现的奖励,给我和弟弟妹妹每人分发一个。这个月饼,是不舍得轻易吃的,我们会找个老猫也瞄不到的地方藏了,待到日后再吃。
藏了的月饼,也会不时地被我们拿出来看看,闻闻,可着劲地嗅嗅,当成宝贝一样,有时拿给玩伴们炫耀!直到月饼干巴了,甚至快长毛了,才同兄弟姐妹们一起分食,同样也是分切,只是分配权成了我们的!“咔砰、咔砰”地咬着变硬的月饼,感觉出质量的改变,对美味的感觉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月饼已不再是什么稀罕东西了,月饼的花样也五花八门,制作精美的月饼随时都能吃到,想吃几个吃几个,感慨生活变化的同时,却越发怀念月饼分食的岁月。
月饼,成了岁月的符号,中秋,便成了我怀旧的种子!好想故乡的那轮明月,还有月下切食月饼的快乐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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