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城湘西走出来的现代作家沈从文,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辉,他的文字也像湘西的风景一样纯情、唯美,而他的纯情和唯美,也表现在了用情至深的情书上。
沈从文的书信除了表达对张兆和的爱意之外,每到一处,还为她描述了当地的风景和人文,所以,沈从文的书信不但有着唯美文学价值,还有史料研究价值。这其中就包括济南。
沈从文一共来过两次济南,第一次是在1931年,徐志摩乘坐飞机在济南罹难,沈从文从青岛来济南为徐志摩送别,在济南只待了一天便连夜返回青岛。初次济南之行,来去匆匆,除了失去好友的悲伤,没有留下任何印象。1956年沈从文第二次来到济南,这次是以文物工作者的身份,到山东博物馆参观调研,相比起第一次的脚步匆匆,这一次就显得从容了。在济南的五天,沈从文不但游览了三大名胜,还走进老城古街,深入了解济南的风俗民情。这些内容都在他给张兆和写的家书中提到,在济南五天的时间,竟给夫人写下了九封信,一天平均两封信,事无巨细地向夫人介绍了自己在济南的经历、见闻及所思所想。
济南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让沈从文充溢着书写的激情,那么热切地向张兆和推介着他眼中的济南呢?就让我们跟着沈从文的家书,沿着家书里提到的地方,重温一下他笔下的济南!
沈从文刚到济南,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沈从文在家书中写道:“济南给从北京来人印象极深的是清静。街道又干净,又清静。人极少,公共汽车从不满座,在街中心散步似的慢慢走着,十分从容。”这就是彼时沈从文眼中的济南。沈从文不止一次说到济南的静,“济南住家才真像住家,和苏州差不多,静得很。”在另一封家书里,沈从文写道:“济南入夜真静,这时节一切都似乎已睡眠了。”并表示这样的环境有助于能思索的人去思索。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济南的清静和慢悠悠生活的热爱和喜欢。
沈从文调研的山东省博物馆当时设在广智院,他和同事刚来到济南,在拜访过文管处的张先生之后,当天下午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人民公园游玩。随后的几天里,在博物馆参观之余,便是到处看看。沈从文在看过趵突泉后,对韩复榘当年的改造并不满意,韩复榘为了增大趵突泉水量,看上去更具欣赏性,就人为地改造了喷涌方式,结果正如沈从文所说:“冒得虽高了些,不免如自来水管破后情形。”可以想见,那时的趵突泉喷涌得并不美观。而且“最不调和的是游览处被压制到极小范围内,全园子有五百人,即成煮饺子饱和状态,有二百人已显得十分热闹。”那时的趵突泉公园实在是小。沈从文着重提到了趵突泉边的一座牌坊,正面是“洞天福地”,背面是“蓬山不远”,如今这座牌坊还立在原处,默默地守护陪伴着趵突泉。
从趵突泉出来,沈从文在趵突泉公园附近的小馆子吃了中饭——二十枚饺子外加一碗馄饨,就走到了好几条干净的石板路铺的大小街,感受到了济南的繁华和从容。接着“又走过一些属于石板路最小的街,两旁有房子矮矮的,和方盒子差不多,这才是真正的老街,麻线店针线铺等等全在这里。”按沈从文家书中的描述,这条热闹繁华的旧街应是芙蓉街无疑,因为行不多远就是贡院前街——以前科举考试的考场。
穿过人间烟火的芙蓉街,就到了大明湖。刘鹗在《老残游记》里提起过的黑妞白妞说书情节,想着“去大明湖找黑妞白妞说书处拜访一番”。遗憾的是,当时“大明湖只修庙,不说书”。沈从文去大明湖也不是闲逛,而是去图书馆拜访宋馆长。图书馆即现在的奎虚书藏位置,在大明湖渡船边。沈从文虽是工作,也不忘欣赏一下明湖美景,“码头边残荷倚斜,风姿楚楚,泊了三十多只有棚架的小游船,色调灰扑扑的。”描述的正是初冬景象,给人以很强的画面感。从大明湖回来时,又在老地方吃了饺子和馄饨,然后回到住处。
因为头天拜访宋馆长,沈从文没有时间逛大明湖,所以第二天又专程去了一趟,为的是看看历下亭和北极阁。在历下亭看到了何绍基写的“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对联和名人石刻像,沈从文还不忘戏谑一番乾隆爷,到处都有他的题诗。除了这些人文景观,自然景象也很好,沈从文这样描述历下亭周围的风景:“亭孤立在湖中,四望荷蒲接连,亭间树木也很好,星期天闻有几千人来玩。”沈从文在历下亭走了一转后,又上船去了北极阁。他以历史文物研究者的专业眼光看到,大殿中供奉的真武大帝和周围神将塑像,并不是元代塑像,其实只是明塑,清上色。而后殿“圣母殿”两旁站立的太监和宫女塑像,全是明代装束和面相,因此大胆猜测这里原应是明代什么后妃的祠堂。
沈从文在济南期间,正逢千佛山庙会,但由于工作的关系,直到临走的最后一天,才去了千佛山赶庙会。沈从文在家书中写道,千佛山山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地摊,有马戏团进行表演,有变戏法的,有卖酒卖篮子箩筐等日用品的,还有卖成串的柿子和香气扑鼻的烧鸡……而现在,一年一度的九九重阳千佛山庙会正在上演,如果你去庙会现场看一看,竟和沈从文六十年前所看到的情景并无二致,仿佛跟随着沈从文逛庙会……
逛过千佛山庙会后,沈从文坐上晚上的火车离开了济南,去往下一站——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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