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设
《聊斋志异》虽是写鬼写妖的志怪小说,但很多故事也依托现实,来源于生活。除了蒲松龄设茶摊,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讲述的奇闻逸事外,还有一部分是糅入了作者的亲身经历。因为蒲松龄家住淄川,常往来于潍坊、青州、济南、长清之间,对这些地方比较熟悉,特别是曾十余次来济南参加科举考试,对济南更不陌生,所以有相当一部分篇幅是写的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聊斋志异》中有一篇大家耳熟能详的《狐嫁女》,故事就发生在济南的万竹园里,而故事的主人公殷天官便是济南人殷士儋。
殷士儋是明穆宗隆庆帝的讲师,内阁大学士,曾官至礼部尚书。后来厌倦官场,辞官返乡,在家乡趵突泉边买下一处闲置的庭院,筑“川上精舍”,建通乐园。园内风景绝佳,亭台歌榭,屋舍俨然,奇花异草,佳木葱郁,精致中彰显着精巧。因主人喜爱竹子,常以竹子的高洁自比,故园内遍植竹子,后来便被称为万竹园,即现在趵突园公园万竹园所在的位置,那时的万竹园成了如今趵突泉公园的雏形。
殷士儋的通乐园逐渐成了济南文人学士的乐园,与之交往甚密的同乡边贡、徐邦才、李攀龙等人常聚集在此,和主人一起酬诗唱和,成为济南的一时盛景,也成就了济南的一个“历四诗人”的文学景观。
后来,随着殷士儋的去世,通乐园无人打理,便逐渐沉寂了下来,直至荒废。直到清朝康熙年间,济南诗人王苹重新买下这座院落,在园内筑了二十四泉草堂,这处庭院才重焕光彩,恢复了生机。而在万竹园荒废期间,蒲松龄来济南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一定是到这里游览过,目睹了万竹园的凋敝荒芜。所以在他写的《狐嫁女》中,万竹园给他的印象是一片荒凉,虽“广数十亩,楼宇连亘”,但“常见怪异,以故废无居人；久之,蓬蒿渐满,白昼亦无敢入者。”万竹园荒凉到什么程度呢?在蒲松龄眼里,就是蓬蒿满园,荒草萋萋,逐渐成了鬼狐的寄居之地,白天都无人敢入内,甚至成了好事者打赌练胆捉鬼的地方。而就是这样的环境,正给了蒲松龄想象的空间,为他头脑里塑造的鬼狐形象找到了一个安身之所。
于是蒲松龄便写了《狐嫁女》这样一个故事。故事的发生地虽没有明说是在万竹园,只是写了“邑有故家之第”,但从殷天官的主人公身上,还是能让人联想到这故家之第就是万竹园无疑。有一次殷天官与朋友一起喝酒,有人就拿经常闹鬼的万竹园开玩笑打赌,说谁要是敢在此园内住一晚,明天请他喝酒。殷天官借着酒力便自告奋勇前往。而蒲松龄之所以写他,一则是因为殷士儋名气大,围绕着他的遗闻轶事特别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园子在历史上曾经属于过他,只是在《狐嫁女》里,那时他年少家贫,还没成为殷阁老,园子自然还不属于他。
蒲松龄对殷士儋是尊敬的,写他自小就有不同寻常之处,天资聪颖有胆略,别人不敢去废置已久的万竹园,他敢去,殷天官看到的万竹园是什么样子呢?“见长莎蔽径,蒿艾如麻。”因园内久无人清理,野草长得很高,遮蔽了园中小路,密密麻麻的,一片荒凉境地。殷天官不以为意,上月台席地枕石,看起牵牛织女星来。在欲睡未睡之时,听到了园中有异动,发现了园内闹鬼的原因,原来寄居在这里的狐精作祟。殷天官并不害怕,狐精却为惊扰了未来的尚书大人受惊不小,诚惶诚恐地邀请他参加了狐嫁女的喜宴。殷天官欣然接受,并在喜宴中偷偷藏起一只金酒杯以作打赌凭据……
倏忽三百年过去,当时的万竹园在蒲松龄眼里是那么荒凉,不啻荒郊野外,和现在人声鼎沸的热闹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它们却是同一个万竹园。蒲松龄如果现在来到济南万竹园,他绝不会想到这个繁华所在能发生《狐嫁女》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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