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
前几天,我收到了网购的韩版粉色围巾,早就看中的,终于等来打折降价,戴上后拍了个照片,没想到引来闺蜜的一番嘲笑,“以后别嫌弃油腻男了,恭喜你,你已经步入中年少女的行列!”
穿戴方面,我是“红色控”,然而第一次买粉红围巾就被贴标签,心拔凉拔凉的,连看照片的勇气都没有了。转而想想,过去去大学校园,很多人喊我“姐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改口喊“阿姨”了,一声“阿姨”,叫得我心里发毛,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匆匆溜走。
伴随着身边90后、00后越来越多,我不禁感觉“初老症”明显。刘海里面的白发拼命地往外冒；小鲜肉们叫水饺要红油辣椒馅,我的必选项变成茴香肉,养胃；熬夜赶稿,身体就给颜色看,第二天准会头疼感冒,各种差错；记忆力直线下降,随身不离“烂笔头”,好多时候,我明明想着什么事,接个电话回来就忘到爪哇国,对方已经告知姓甚名谁,转脸工夫就不记得了,难道自己真的沦为中年少女了吗?
让我的心找到平衡,源自一位80后女医生的安慰。上个星期跑医院复诊做检查,之前预约的老专家晚了一步,号被抢光,正当我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朋友建议,看病找医生不能以年龄论资历,有些年轻医生照样很有经验。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当天去挂了科室里一位年轻医生,博士,留过洋,进过修,她快言快语,生怕我听不明白,开单子、做解答,干脆利落。当我做完检查回来找她,老专家诊室门外依然是里三层外三层,有的病号蔫头耷脑,有的则是“金鸡独立”,等得不耐烦,而女博士这边清静得很。望着检查报告单上的冰冷数字,她依旧快言快语,“你还年轻,希望多着呢,我比你大三岁,我能理解到你的心情……”临走时,回头转身的刹那,我瞥见白大褂下露出她的粉色平底运动鞋,心中莫名明亮起来。
从医院回来,我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放下手头要紧的事,什么也不做,独处。一年一岁,乃生命的刻度,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驻颜有术的永远是心灵,是心态。网络上接二连三冒出来的“中年少女”“油腻大叔”“佛系青年”,不过是一种自我释放,内在能量累积达到一定阙值,就会触发一个爆破点,然后集体吐槽,痛快狂欢；很快,转瞬即逝,永恒不变的是向上的姿态。我开悟:中年少女就是个“安全帽”,任何人都能伸伸手取过来一用:假装自己是“中年少女”,既满足了与主流的“合奏”,即“有人在关注我”,“请不要让我消失”,也能恰到好处地排遣心绪,可谓百试不爽。但是,假装玩玩要有个度,入戏太深,非但会失去自我,还会上了岁月的贼船,一去不复返。
这个漫长的下午,我想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对年龄的在意或恐慌,归根结底是对死亡的恐惧——这是埋藏在人们心底的情结。换个角度看,那个轻易不愿触碰的情结,亦是我们共同的功课,它就像一朵白色的睡莲,庄严,唯美。不惧生死,坦然直面的人,能够将这朵莲花开成一朵仙人掌,譬如,九十五岁高龄的叶嘉莹在衡山书院站着讲完全程,长达一小时十五分钟的分享,她的满头白发闪着迷人光芒,她本身就是诗教的发光体……在她面前,年龄只是个数字。
什么中年少女,都是假装而已,悬浮的热闹；集体狂欢结束,热闹散去,孤独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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