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一宁
英国人包腊自1863年到1873年效力于中国近代海关,属于最早一批进入中国近代海关任职的洋员。在众多海关中高级洋员中,他出类拔萃,颇受总税务司赫德的重用。史学界对天津关税务司德璀琳、伦敦办事处的金登干等人有一定的论述,但对粤海关税务司包腊的研究寥寥无几,这使得包腊不如前两者那么为人所知。查尔斯·德雷格的《龙廷洋大臣:海关税务司包腊父子与近代中国》是仅有的一部相关专著。
包腊作为中国近代海关洋员,具有该群体一些共同特点:恪尽职守,勤奋刻苦,精通中文,熟谙中国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及风土人情,能欣赏中国人的优秀品德,也能看透中国人的丑陋性。他初到中国就特别重视中文学习,翻译的《红楼梦》前八回英译本以及撰写的《广东史》其中五章分别在《中国杂志》和《中国评论》上发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正如他的朋友后来对他的评价:“他对中华帝国一切珍贵而高尚的东西,她的历史和文学,怀有敬意。”
包腊参与了1866年斌椿使团出访欧洲和1873年维也纳世博会中国展。这两次外交活动在中国外交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前者是中国政府首次遣使访欧,而后者则是中国政府首次正式参加“万国博览会”。包腊因为参与了这两次重要的中国外交活动而声名鹊起,身后也留名青史。
作为敬业的中国海关雇员,包腊在带领中国使团游历欧洲的整个过程中,表现出“食其禄者忠其事”的品德。他尽心尽责地协助斌椿使团完成出使任务,处处维护中国使团的形象,不能容忍法国人对中国认识的无知,更不能容忍一些英国人对中国使团和赫德的抨击,力求让中国使团给欧洲各国政府留下美好印象。除了在法国,包腊负责在欧洲各国的官方场合为斌椿“译其语而通之”。经过他出色的翻译,欧洲各国政府首脑和官员无不感觉斌椿应答得体,不失礼仪,甚为斌椿的言辞欢欣鼓舞,都表示愿与中国修好。在荷兰和瑞典,他尽其所能地帮助斌椿把即兴赋作的诗词译成英文,赠予国王,令“王见之喜甚”,或者“刻为新闻纸,传扬各国”,使当地宣传媒体开始对斌椿使团予以更多的关注和作正面的评价。包腊对斌椿和其他随员日常生活的关照也无微不至。斌椿是传统的文人士大夫,喜爱文艺,故此包腊充分满足其爱好,每到一国几乎每晚都安排斌椿观看各国戏剧、舞蹈、马戏、杂技、烟花等表演。
然而,当时的包腊毕竟是初出茅庐的英国人,他的思想观念无疑是英国的。他认同西方列强推动中国改变“自我中心”的封闭态度和政策。包腊还热切希望中国政府高官能全面而充分地欣赏西方的物质文明,尤其是英国的繁荣富强。因此,他对斌椿只沉迷于文化艺术而逃避各种政治、外交和观光活动深感不满,对“斌大人”摆架子、发脾气颇为反感,以致不时地写信给赫德,抱怨斌椿“自私自利,自高自大”。这造成了他跟斌椿之间关系的不和,他的日记充满了对斌椿的冷嘲热讽。斌椿的不满往往是公然发脾气,甚至威胁要中断行程,最终果真下令提前回国,取消原定访问美国的计划。
时至1872年,包腊的心智已渐成熟,赫德决定任命他为世博会中国展的“帝国海关委员会”总负责,再次把中国对西方外交的又一重任交给包腊。
1872年11月底到1873年1月初期间,包腊马不停蹄地走访了11个口岸,亲自征集和挑选各口岸推介的中国进出口贸易商品,尽量突出商业特色。但他也“自作主张,增加了选送物品种类,如家具、珠宝、银器、瓷釉器皿和漆器,还有帽盒、宁波儿塔(义塔)模型,诸如动物脂油、虫蜡、靛青之类的原材料,以及‘酷刑器具’”。包腊挑选的展品总体来说代表了中国的工艺水平、产品类别、工业门类和贸易情况以及当时中国社会文化状况,有助于世界更完整地了解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以及欣赏中国人的生活和文化。尽管有些展品反映了中国人的丑陋习俗,但具有社会和文化的真实性。中国展品最终在世博会上获得了西方各国的好评。
虽然参与维也纳世博会的中国代表团没有一个中国人,以致在中国国内几无影响,但由于包腊及其他海关外籍税务司的努力,使得中国第一次正式参展就在国际上产生较大影响,达到了展现中国经济和文化、密切中国和世界关系的效果。赫德无疑对包腊在维也纳出色地组织中国展而感到满意。他在1874年12月21日总税务司第35号通令里正式肯定了中国税务司们的贡献,并表示“非常高兴”。然而,未等赫德奖赏和重用,包腊便已英年早逝。赫德最终以关照其子包罗进入中国海关的方式,给予了包腊回报。
相对于赫德,包腊无疑是“小人物”,但赫德的重大目标和计划需要他的属下如包腊等“小人物”来辅助实现。因此,海关中高级洋员参与晚清中国外交,尽管没有决策权,但在具体事件中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从包腊参与中国两次重大外交活动来看,其动机和目的对中国是友好的,在参与过程中他都尽心尽责,不遗余力,最终也达到了促进中西相互了解、改善关系的效果。
(《龙廷洋大臣》译后记,有删节)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