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泽
第二天一早,戏园召集全员开会。陆笙靠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想着昨夜的梦。梦里是那晚的心痛欲绝和她五年来的颠沛流离,以及后来,他说要她等,不会放弃她第二次。
陆笙记得入行时师父的话,男人的承诺做不得数。若算得数,怕是世间要少几万个杜十娘与崔莺莺。但她不信。当初顾砚白舍她她不怨,到底是自家的灾难。而他说会回来,记忆中的那个人不会骗她。
可她等了五年。
她唱了五年的戏,演了无数人的悲观合离,怎么堪堪等不来自己的。
陆笙被班主唤醒,从思绪中抽身。班主告诉她,江南一家要请他们前去唱戏,点名要陆笙做头牌。
她应声,回屋敛了东西,随戏班子出门。
彼时三月江南正好。杨柳如烟,桃花如面。他们来到一个戏园子,眼前的景让陆笙移不开眼:
大片大片的桃花林芳华灼灼,灿烂热烈。陆笙从未见过这样的桃花,仿佛开在了自己的心里,隐隐地想要突破着什么。
“将来我要为你开一个戏园,里面种满桃花。”
“你唱你自己的戏,只唱给我听。”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她眼中忽有热潮涌动,梦游般走进这个园子。
往事一点一滴被戏园的熟悉唤醒。
“我的园子要有大片大片的桃花。”她听到远方的自己,对身边清俊的少年说“还要有一条小小的溪流,缓缓流到桃花树下。溪边有石椅,你坐在那里,听我唱自己的戏。”
那时,记忆的少年有清晰的眉眼,疏朗的五官,宠溺的神情。
陆笙看到一条小溪缓缓流到桃林,溪边石椅,一个本应在记忆中的身影如此清晰地出现在那里。
她想起了自己唱的戏。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惹下蜂愁蝶恋,三生锦绣般非因梦幻。
一阵香风,送到林园。”【注】
她看到顾砚白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清俊的双眸,温柔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带着一晃五年的悲观记忆。
“时宜。”他开口,目光温柔,“我说过,这一次我不会放开你。”
“这是你的戏园,以后,唱给我听。”
陆笙哭了。
她演过的最好的光景,也不胜此刻一分一厘。
戏子入戏,不得自己。她终是等到了顾砚白,也真正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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