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白宫5日宣布,美朝领导人会晤的地点定在新加坡圣淘沙岛上的嘉佩乐酒店。该酒店的房间目前早已被世界各地蜂拥而来的媒体订空。 新华社发
细思之下,你会发现,新加坡历次在各国之间牵线搭桥的背后,潜藏着这个小国自立国以来一直奉行的大战略。
本报记者 王昱
身为小国,屡办大会
新加坡,国土面积719.1平方公里,人口560万人,即便放在缺乏区域性强国的东南亚,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袖珍小国。然而,自1965年脱离马来西亚独立建国以来,新加坡在国际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却与其国家体量极不相符,它经常乐于扮演一些区域性“调停人”的角色,举办一些在其他地方举办不了的历史性会谈。比如,2015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中国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的“习马会”就选在了新加坡。再往远里说,连通中国海峡两岸关系的汪辜会谈,以及美国在亚洲的着力点“香格里拉峰会”也都选址在新加坡。
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香格里拉峰会”。事实上,在2002年由英国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IISS)和新加坡国防部首次主办该峰会时,这一峰会还仅仅被外界视为是一个偏重学术或各国官方非正式交流的会议,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然而,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香格里拉峰会”迅速蹿红成了目前亚太地区安全对话机制中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多边会议之一。而随着东亚区域博弈局势的复杂化,各个大国在“香会”上的博弈也成了全球关注的热点,作为东道主的新加坡通过举办这一峰会获得了极大的关注度和会议所附加的“东道主话语权”。这令人不得不佩服身为小国的新加坡在外交上超拔的远见和高超的纵横捭阖技术。
身为小国,却总举办重要会议。正因这一特点,英国的《金融时报》曾经将新加坡称为“亚洲维也纳”,认为它像19世纪的维也纳通过会议影响欧洲一样,影响了当今的亚太。但耐人寻味的是,19世纪的维也纳是欧洲列强奥匈帝国的首都,维也纳之所以能成为“会议之都”多少还靠了一点国家实力的荫庇。而在这一点上,新加坡几乎无可依凭,究竟是什么动力将它推上了今天的地位呢?
凭本事挣的“十字路口”
传统观点一般认为,新加坡之所以能成为“亚洲的十字路口”,最关键的原因是其占据了马六甲海峡的特殊地理位置,这给了新加坡发展转口经济的优势,进而让其有了“以小博大”的资本。
前些年,为了解释新加坡在外交上的强势,甚至有人提出了所谓“马六甲困境”,认为经马六甲海峡进入中国南海的油轮是经过苏伊士运河的3倍、巴拿马运河的5倍,因此,一旦新加坡配合美国等域外大国发难,关闭马六甲海峡,可能会让中国等东亚能源进口国出现短期运输中断。
但如果你铺开地图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个观点似是而非——的确,新加坡是占据了“世界七大水道要冲”之一的马六甲海峡,但这个“占据”实则是与毗邻的马来西亚以及隔海相望的印度尼西亚共有的。实际上,新加坡作为马六甲海峡最大转口贸易港的地位经常受到这两个邻国的挑战,仅马来西亚自上世纪60年代起就曾搞过六七次计划,试图扶植其所属的马六甲市来取代新加坡。
而从地缘上看,马六甲海峡在“七大要冲水道”中的可替代性也是最高的——相比于把相邻两片海域封了个瓷实的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等,印尼群岛对印度洋与太平洋的封锁并不严密,虽然目前中日韩等国80%的能源进口要通过马六甲海峡,可一旦马六甲海峡遭到封锁,航船依然还可以绕行到附近的巽他海峡或龙目海峡,所谓的“马六甲困境”其实并不存在。
更何况近年来随着技术的进步,马六甲海峡的可替代方案也越来越多,诸如泰国修筑克拉运河绕开马六甲、中国通过经缅甸或巴基斯坦的油气管线直接进口油气等,都让新加坡感到如芒在背。
可以说,时至今日,“马六甲困境”已经从新加坡手中的牌转变为了身上的包袱,新加坡需要时刻担心,一旦外交搞不好,自身的十字路口地位时刻存在被取代的风险。
而这种危机感,其实也正是新加坡努力搞好外交的战略动力。新加坡开国总理李光耀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曾指出:新加坡的确占据了特殊地缘优势,“但这个优势,要获得周边国家和大国承认才作数”。按着这一思路,新加坡养成了典型的“间于齐楚”的外交性格,其突出表现是虽然有倾向,但却对谁都不把话说死:对美国,新加坡积极鼓励美国在东南亚保留军事基地和增强军事力量,并欢迎美国使用新加坡的军事设施,自认为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盟友”,但同时又鼓吹自己是“不结盟国家”。对日本,新加坡历任首脑都鼓动日本在政治、经济上在亚太区域发挥更大作用,但又坚决反对日本在东南亚地区扮演军事上的角色,在日本入常问题上也持有反对意见。对中国,新加坡十分重视与中国大陆发展友好合作关系,但是又和中国台湾地区保持过于“密切”的关系,在台湾问题上也和美国一样模糊不清……
“有倾向,但绝不靠边站”,这种态度使得新加坡在与各方谈判时手头都具有相当的筹码,进而借此维护自身的经济枢纽地位。
综观国际外交史,新加坡对地缘与外交关系的理解是十分独到的。事实上,本次“特金会”的举行,恐怕是新加坡一次外交战略的拓展尝试:自冷战结束以来,充当中美关系的“中间人”,一直是新加坡发挥地域影响力的一个重要层面。不过,自特朗普上台以来,中美之间无论合作还是摩擦,彼此“正面过招”的次数显著增多,新加坡的“桥梁”作用正在丧失。而此次“特金会”,新加坡有可能将接待美国、朝鲜、韩国三国的领导人,直接涉足东北亚局势这一新加坡在此前外交中甚少用力的层面。可以预见,无论“特金会”最终达成什么成果,对新加坡都有利无弊。做东“特金会”,新加坡这次着实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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