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奇的人,注定肥胖终老吧

齐鲁晚报     2019年04月24日
  □陈思呈
  朋友闫红最近旅居日本,她说自己胖了,每天都吃很多,但不能怪自己馋,只怪日本的食物太奇怪,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比如有一次她就在朋友圈晒了个二维化的龙虾,是完全扁平的。她吃了之后说不好吃,却也吃完了。像这样被好奇心驱使吃下去的食物,就变成多出来的体重。
  几年前我们曾经一起去贵州旅游。晚上经过贵阳的一条小吃街,烟火缭绕,香味缠绵,沿街卖着烤土豆、丝娃娃……在很多小摊前面,闫红驻足思考,有时候还自言自语,这个可能很好吃,那个应该很好吃。我说,那就买吧!她说不,如果感兴趣就要吃,这一晚上吃下来不知得多少,想象一下就得了。那时她正在减肥。于是,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想象一下,走回来的时候又想象了一下,在想象中吃了两回。
  这让我想起《小森林》这部电影的治愈力量。这部电影几乎没有什么情节,仅由无数日常细节组成,但看过的人都说它很治愈,在我家里甚至引起一阵模仿风潮。我们模仿市子制作糖渍板栗,模仿她制作香椿天妇罗,连我家阿姨都对里面美食的生产过程充满了兴趣。
  一部讲美食的片子这么吸引人,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市子对食物的好奇心。地里的卷心菜,她琢磨着用来做蛋糕,她想象那种味道并行动起来;各种免费的野菜,她的好奇心使它们变成各种酱料;本来被废弃的通草果,她想象它的果皮如果用咖喱来做合不合适?野生的核桃仁,如果剔出来蒸饭,饭团的口感会怎样?
  她的好奇心感染了我们。日子不管怎么过,人总是要吃饭的。美食往往是我们最易实施的创造。
  我的家乡潮州以美食著称,原因很可能是吾乡人民对食物特别有好奇心,比如有一句乡谚说“松鱼头,鲤姑喉,鳞鱼腹,鲮箭鼻”,这里面分别说到四种鱼的各自哪一个部位最好吃。松鱼是头最好吃,鳞鱼是腹最好吃,这两种还比较正常,另外两种,竟然是喉咙和鼻子,真是匪夷所思。第一个想起来要吃鲮箭鱼的鼻子的人,其敏感和好奇心,大概不亚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儿子小宝小时候看《海底两万里》,对里面的“鲸奶蛋糕”极为好奇。他说鲸奶会比牛奶浓香很多。
  至于我,对美食的好奇心,似不如闫红、市子、小儿以及吾乡的优秀祖先。但好奇心同样存在,尤其是那些带有明显的异乡风情的物种或名字。
  《香料传奇》这本书里有一句话特别能描述我的这种心情:“更有无数人,对他们来说,香料和香料贸易唤起的是各种模糊、诱人的景象:漂荡在热带海洋上的独桅帆船,东方集市的阴凉角落,大漠中逶迤穿行的阿拉伯人骆驼商队,闺房撩人欲望的馨香,蒙兀尔人宫廷的香筵。”
  前不久,我去了一趟泉州崇武。在老崇武菜馆,那些菜名引起了我很大的兴奋。它们分别是:鸭蛋炕汤,石橄榄炖猪舌,花菜苦螺粳汤,马蛟粳汤,菜丸子,猪仔粿,海蛎紫菜煲,炒醋肉,香煎地瓜粉,卤面,葱油老蛏……它们太能挑逗外地人的好奇心了。如果从技术上来破解这些菜名的魅力,可以发现,它们的食材是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廉价的,造成奇异效果的,在于做法。比如说,肉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他们的做法是把肉用醋腌制,变成了醋肉;鸭蛋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后面加“炕汤”二字一下就特别了;蛏子其实也没啥特别的,但加了一个“老”字,一下子就特别了。
  我由喜欢吃外地的菜进一步发展成喜欢逛外地的菜市场。但我真的有那么喜欢那些菜吗?也不是,只是对那个地方好奇而已。比如云南金江镇的菜市场,道路两旁全是我不认识的各种植物——蔬菜瓜果本来就是植物啊,云南真是奇异植物的天堂。洛阳的菜市场,连广告牌都很好看,我去时是夏天,卖瓜的写着“陕西大荔,京欣西瓜,老是甜!特价,3元一斤,先尝再买”,这几句太好了,每个字词,都很难有更好的字眼代替。
  如果是傍晚时分在洛阳的菜市场,那是下班时间,烧饼店抓紧时间做烧饼,店员们手里忙个不停,揉面、烧炉。时不时地,有人推着单车或走路过来买几个烧饼,然后再买一些卤牛肉,挂在车前面的把手上,走了。想象着他们回家后,烧饼还热着,油汪汪透出纸来,卤牛肉切好摆在盘子里,自家锅里再煮个小米粥,盛出来就是一顿晚饭,不多也不少,干湿荤素。光这么想象着,也觉得真是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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