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散步公园,看到柳树下一位中年胖男人手持小喇叭引吭高歌《一壶老酒》,三位女人围观拍手叫好。胖男人唱得尽兴,其中一位年轻女人举起手机为其录像,另两位中年模样的女人一左一右扭秧歌为胖男人伴舞。胖男人的唱功实在不敢恭维,伴舞更是滑稽可笑,《一壶老酒》配秧歌,这也太违和了吧?我举起手机想偷拍下来发给朋友看,被录像的女人发现,吆喝着让我到前面拍。我不好意思地摆手拒绝了,正欲转身时,录像的女人大声说:“OK,太好了,咱换个地方再录一次。”
　　不禁偷乐,好在何处?唱不在调上,舞不在点上,纯属自我陶醉式晒丑。
　　从公园出来,我又直奔超市逛了半小时。返回途中,路过某公司门口,又看到了公园唱歌的那位胖男人。这次胖男人改唱为跳,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一会儿扭屁股,一会儿甩胳膊,舞步有霹雳舞的痕迹,又有广场舞的影子,有点独魔乱舞的意思。但这“奇葩”舞步却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连路边卖凉皮、卖煎饼果子、卖麻辣烫的小商贩也纷纷举起手机拍他。
　　有路人悄悄说,这人想红吧?想做网红想疯了,跳得这么滑稽,就为博人眼球。边说还不忘边用手机录像。一位时髦大姐问胖男人,跳的啥舞?胖男人笑着回答,鬼步舞,刚跟着网上视频学了没几天,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练练。时髦大姐听完,当即来了一段鬼步舞。一看便知,人家是正宗的鬼步舞高手。胖男人停下舞步,鼓起掌来。
　　时髦大姐说,她每晚都在体育公园跳舞,邀请胖男人加入她的队伍。胖男人当场拒绝了,说他也有自己的队伍,说着指了指身后卖饭的商贩。
　　我顺着胖男人的手指瞧去,才发现卖凉皮的、卖煎饼果子的、卖麻辣烫的原来就是公园看到的那三个女人。戴上了围裙和帽子,我竟然没认出她们。
　　胖男人说,这几家卖饭的摊主都是他队伍里的,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做点小生意,没有时间去体育公园跳舞。他们的活动广场是流动的,摊位在哪里,活动场地就在哪里。饭点过后,吃饭的人少了,他们就在摊位旁自娱自乐,跳段小舞,唱个小曲,录段小视频发个圈儿或发在一些小视频网站上。以前没有顾客时,大家都各自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看似淡定,其实内心烦躁得很。心里烦,还不能表现在脸上,服务行业嘛,挂着个脸就更没人光顾了。
　　胖男人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了。他说,一次他的摊位前来了几位大妈,其中一位瘦大妈递给他五元钱,跟他商量,可不可以租他摊位一分钟拍个小视频?只见瘦大妈系上他卖饭的围裙,假装在炉子上烤鱿鱼,边烤边吆喝:便宜了,便宜了,七元钱一个大鱿鱼!另外几位大妈围在摊前问,五元一个卖吗?瘦大妈举起鱿鱼,跳起了广场舞,边跳边用夸张的表情,和着舞蹈的节奏,连说了十句“不卖”,一句比一句声音高,一句比一句说得有底气。逗得周围人都笑了。
　　胖男人得到了启发,他开始发动周围的摊主,空闲时自编自导自演自拍。一开始纯属打发时间、自娱自乐,后来发现自嗨起来还能吸引顾客,网上也有人关注。
　　问胖男人,想当网红吗?他憨笑着答,出名谁不想呀?我正朝那个方向努力呢。转而又说,啥网红不网红的?我们现在已经是街红了,有不少人专门来这里吃饭,只为拍我跳舞的视频。我知道我跳得不好,纯属搞笑,但能让大家笑一笑,也算为社会做贡献了,谁能想到卖饭也能卖出自己的一方舞台啊。
　　卖凉皮的女人接过话茬儿说,这事儿放在十年前,一定被误以为神经病发作。现在在公共场所,再看到自嗨型的也不会认为这人忘记吃药,顶多以为此人想当网红。
　　巴西清洁工索里索靠桑巴舞登上过奥运会闭幕式,扫地僧跳舞也跳出了名堂,成了闭幕式上一颗闪亮的星。普通人或许努力一生也登不上这么大的舞台,但生活中总能找到一方属于自己的舞台,做自己的网红,一边辛苦打拼,一边哄自己开心。越生活在底层,越要学会自嗨,这本身就是一种正能量。我想,这也算是一种自我取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