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遗忘的记忆

齐鲁晚报     2019年09月02日

  □牟泽和
 
  时间一晃到了秋天,没有病人上门的时候,我会和老伴打打扑克,摆弄一下院子里的菜园,或者坐在阳台上看看医书。如果换做六七十年前,我断然想不到自己会过上如此清静安逸的生活。
  我是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亲历者,也是有幸能活着回来的老兵。时间倏忽而过,我已年近鲐背,身体和记忆力都不如从前,战火硝烟早已远去,独坐窗前时,战场上经历的那一幕幕时时呈现在脑海中。
  1931年,我出生在寒亭区原泊子乡北庄子村,在兄弟姐妹五人中排行老四。1948年,我报名参军,随后被编入20军59师177团1营1连,先后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了南京、上海、苏州、杭州、福建等地,时间不长又奔赴朝鲜战场参加抗美援朝战争。
  几年战争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渡江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
  1949年4月,渡江战役打响了。长江对岸,水泥筑成的碉堡排成一排,步枪和机枪根本打不穿,艰险可想而知。如何摧毁这些碉堡是此次战役取得胜利的关键。我们班是“第一哨”,趁着天黑,我们坐船偷偷把敌人的电线剪断,当对方发觉并开始反击时,在战友的火力掩护下,我们已搭乘小船将炸药送到敌人碉堡下。如此往返多次,炸药引燃,敌人的碉堡轰然倒塌,刹那间,数千条渡船向长江南岸驶去。江上风高浪大,炮火如雨点般落下。我当时年纪小,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在枪林弹雨中穿行竟从未害怕。最终我们渡过长江,解放了南京。
  1950年9月,部队接到命令,赴朝鲜抗美援朝。当年10月25日,我们乘火车抵达东北,当晚即跨过鸭绿江开始了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之前还断断续续给家里写信,到朝鲜后家人就不知道我是死是活了。上战场已是初冬,我和战友们面临的第一个考验便是寒冷。没有棉衣御寒,没有足够的食物补充能量。我们这些年轻的小伙子本来饭量就大,吃不饱穿不暖,更是觉得寒冷。条件虽苦,但我心中仍充满激情,觉得能保家卫国,这点苦不算什么。美国是飞机、大炮、装甲车,我们只有步枪、机枪、手榴弹。他们白天活动,我们昼伏夜出。敌人的飞机每天都盘旋在我们上空,炸弹、炮弹随处爆炸,轰鸣声一刻不停,许多战友的耳膜都被震坏了。在第四次战役中,我们跟敌人展开了肉搏,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我的腿部被敌人的刺刀刺穿,身体多处被飞溅的弹片击中,由于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无法动弹。清理战场的敌军又涌了上来,他们手持刺刀,依次刺过战友的尸体,防止留下活口。当时幸好我被埋在了牺牲战友的身体底下,才逃过一劫。第二天我方清理战场,战友发现我时,我已经奄奄一息,身体也被严重冻伤,导致后来双脚无奈截趾。
  受伤后,我被送到佳木斯治疗,在医院住了一年零八天。1952年,我和部分伤员一起被送回青州继续治疗。
  在青州疗养结束后,我被分配到唐山兵工厂工作。但是想起战争的残酷和伤残的病痛,我毅然决然地辞去工作,回老家继承父亲衣钵,治病救人。由于我肯学又有悟性,第二年便能独自诊病了。随着医术精进,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除了周边地区,全国各地的病人也纷纷慕名而来,几十年来我累计给1000多名患者消除了痛苦,恢复了健康。每当看到患者重新走上工作岗位,能为国家和社会继续做贡献,我觉得践行了自己的初心,在和平年代发挥了自己的光和热,内心感到无比幸福和欣慰。




上一篇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