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阅读岁月

齐鲁晚报     2019年10月01日

□李晓
  在新中国波澜壮阔的70年历程中,我是它的一滴水。我触摸它前进的脉搏,倾听它铿锵的足音,大多是通过阅读完成的。
  1978年夏天夜晚的马耳坡上空,星斗闪烁,一群小伙伴正啃着地里的西瓜,围着村子里的说书大叔成顺才听地雷战的故事。
  我妈说,你那个成叔啊,他是村子里的秀才,是个读书人。那年我9岁,成顺才竹林掩映下的茅草屋,对我有一种磁场般的魔幻之美。有一天黄昏,我来到成顺才的土屋里,看见他家墙上居然有两个柜子,柜子里面全是书,两大柜子书籍,有的已经发黄卷边,让一颗少年的心瞬间感到了这间屋子的巨大重量。
  1984年,15岁的我离开马耳坡,去县城中学读高中。我得感谢村子里的成叔,我从他的土屋里,借来了差不多所有的书籍,也囫囵吞枣地读完了那些书。我文学成长的骨骼,由此开始生长,我对精神世界远方的向往,由此出发。
  在县城的阅读,庞大的世界,在我青春的心跳里一点一点叠加累积,我有时想张开想象的翅膀,从县城河流上空飞去。从县城新华书店里,我买下了一批国内外名著,那可是我饿着肚子一点一点用节约下来的伙食费购买的。这些国内与世界文学巨匠的书写,丰富着一个少年狂野的心。但我对他们文字的咀嚼,依然是粗糙的,我还不能完全汲取他们文字中的营养。
  1987年夏天,在村子轰隆隆的雷声里,我成了一个落榜者。望着那些走向大城市上大学的同学,我失落的心又开始热血沸腾了。那个年代狂热的文学梦,激荡着文学青年的心。
  1987年秋天,我在村边的高粱地里读到了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它刊登在1982年的《收获》杂志第3期上,杂志是从村里成叔那里借来的。记得他把杂志递给我,说了一句:“我感觉你就是我们村子里的高加林。”秋风中,红高粱火一样燃烧。高加林的人生故事,似乎对我有所启示,我也要走从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
  1988年,我在乡里有了一份工作。给我送行的人中也有成叔。成叔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读了那么多书,最终还是烂在了肚子里,没有啥用。我希望你读了书,自己也要写书。”
  上世纪80年代,王蒙、陆文夫、张贤亮、王安忆、陈忠实、张承志、莫言、余华、苏童、贾平凹,这些闪耀在文学上空的星斗,也成为我凝望的目标。在那个文学黄金时代里的大量阅读中,我也开始了在纸上的书写。
  1998年,我的简陋书房里已经有了3000多册藏书,它们成为我精神世界里的浩瀚故乡。一直到今年,我先后在一座城市里搬了4次家,每一次总是藏书先行,好比灵魂提前抵达。
  2004年,我把自己的第一本小书送给老家的成叔时,他激动得双手哆嗦,对我说了一句:你总算没辜负我。
  而今,手机网络上的阅读,成为一种处处蔓延的现世风景。不过我最钟情的,还是在纸上的阅读,抚摩纸张的感觉,它让我似乎看见了穿过竹海稻浪里的风。一个诗人说,当血液离开了心脏,你才知道血液对心房的思念。这也是我对阅读的一种沉默而深厚的感情。
  40多年的漫漫时光,阅读之美,汇成了我生活的泱泱河流。阅读成全了我丰富的精神世界,它让我对我们的新中国涌动出绵绵的感恩之情。一书一页皆是情,一寸山河一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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