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光

齐鲁晚报     2020年10月09日
  从工作至今,我第一次回老家待这么久,在庚子年的秋天。
  庚子真是个独特的年份。春天的时候,我们换了新家,搬家都是跟妻子一点点自己来。夏天的时候,我意外查出了肿瘤,先后做了三次介入治疗。这件事一直没有跟老妈说,每次打电话,我也就报喜不报忧,几句话应付过去。
  转眼到了9月份,起了思乡之情,就想无论怎样还是要回家看看,毕竟疫情闹了这大半年,也一直没回去看望老妈,本来说暑假回去的。
  因为药物反应影响胃口,身体瘦了不少。回到家老妈一眼就觉察了,问我怎么这么瘦。我说胃炎影响胃口,没再多说啥。老妈也没再多问,但眼神里满是心疼。
  就这样开始了在老家的“休假”生活,而老妈则启动了新的忙前忙后模式,换着法地做好吃的,今天饺子,明天馄饨,后天大包子……各种“妈妈牌”的饮食花样翻新。我的胃口也慢慢好转,老妈包的大包子,我一顿能吃俩。
  时值秋收,老妈还惦记着地里的农活,但年届古稀的她,体力大不如前,腰腿疼的毛病天天犯。老妈不服老:咋这么不中用了呢!
  每天晚饭后,收拾完家务,母子俩也会坐在炕上聊聊天。
  说起当年上学带干粮的事情。上完小的时候,都是自带干粮。切块馒头用手帕或者蚊帐布包着,带到学校食堂,中午加热。菜也是自带,一般都是妈妈给切的腌萝卜条,加点辣椒油。有时候家里剩了米饭,第二天也会加点油、盐炒炒,用饭盒带到学校去当午餐,算是改善生活了。那时候干粮从食堂抬回来经常丢了,还要到邻班去找。上高中的时候,每个月回家一次,妈妈也会给蒸一些咸菜干带着。说到这些的时候,老妈突然感叹:你小时候跟着我和你爸,也没过上好日子……
  说起当年老妈给做的第一套西服。那应该是上大学前吧,老妈自己扯了布,找人给做了一套西装。大年三十的时候,我穿上臭美,照镜子,老爸说了句类似“傻乎乎”的话。想起来,娘儿俩都说老爸思想保守。转眼他也离开我们十年多了。
  娘儿俩聊的这些过往的片段,都藏在记忆的深处,想起来如在眼前,却让人笑中含着泪,甜里带着酸。
  我也给老妈说说儿子的情况,说他今年幸运地摇号中签上了所好初中,开学后适应得不错。当奶奶的,跟孙子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听到孙子的事,或者通通电话,她都高兴得很。
  只是年届古稀的老妈,听力也开始下降,有时候声音小了,她就听不清了。时光啊,你走得太快了。
  有一天,老妈说:你刚回来那几天,说话都没有力气,吓坏我了。转而又说:这阵子你终于胖点儿了,脸色也好了。
  其实,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村里的大道终于赶在中秋节前修通了。这几天晚饭后我都跟老妈去路上走走,从村里走到村头,再从村头走回来。我们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八月十五的晚上,没有看到月亮。八月十八的晚上,我们看到了一轮金月亮,甚至映亮了崭新的路面。往回走的时候,老妈说:我的个头只到你的肩膀这儿呢。村里的路灯,把娘儿俩并行的影子拉得长又长。
  汪曾祺先生说: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对我来说,今秋灯火尤可亲。而那淡淡的金月光,更是暖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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