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已青

　　我怀着对世间的温热观照人间花木,人间花木温暖了我。我以审美的眼光看到周遭的一切,所到之处,一花一木熠熠生辉,照亮山河万朵。
　　在这个三月,想起莱西大地上盛开的桃花与梨花。
　　2018年4月14日上午,莱西南墅桃花节在袁家村外的山野开幕。如酥油的春雨下了一夜,滋润大地,春风中带着草木勃发的气息。因为漫山遍野的桃花怒放,人站在田野中,就感受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生机,源源不断地涌上来。这就是大地的欢歌吧,这就是春天的律动吧,这就是与万亩桃花一起绽放的生命活力吧。
　　一条淡黄色土路在丘陵间延展。
　　人在道上,向前望去,山坡上桃花盛开,如氤氲的烟云,如璀璨的晚霞。连绵起伏的山峦,排列着高耸入云的风车,伫立在山峰最高处,不停地旋转。山顶,强劲的风,以无形的手,推动着风车的叶片。叶片孤独地旋转,想要挽留风。风,这流浪的精灵,不肯为之停留。从一个山冈扑向另一个山冈,那风车好似风的玩具。
　　白色的风车居高临下,山坡的层层平地,遍植桃树。层层的桃树,随着山势起伏,宛如桃红色的绸缎,闪着光,带着笑。
　　土路的左边,是一处露天的舞台。舞台前挤满了观赏文艺节目的人们。“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歌声被风吹向远方。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道上,看到右前方有一座石屋,望右边一拐,沿着斜坡,走下来。多情的桃花挽留我们的脚步。桃树的树枝向四处伸展,虬龙一般的树枝,缀满了枝条,枝条上朵朵桃花盛开。每一朵桃花向天,盛满春风,盛满欢笑,盛满结出甜蜜桃子的渴望。
　　下了一道坡,环顾左右,发现被桃花温柔地淹没。早开的桃花,被风吹上天,洁白的云朵就变成了桃花云,吹落到小河里,就变成桃花汛。
　　爬上一道坡,来到石屋前。这历经沧桑岁月的石屋,好像扎根山林的老人,守望着万亩桃园,守望着硕果累累的好年景。
　　作家们在桃林之中遨游,如在画中。阴翳的天空,突然有了太阳的光辉。太阳挣破铅灰色的云层,照耀着桃园。如此良辰美景,让我想起李白才气淋漓的名句:“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大地着锦绣,山川含红霞。大自然中各种美好的形象、色彩、声音,都让桃花渲染、铺陈开来。
　　桃树下,星星点点的碎米荠,迎风摇曳。白色的细碎的花,真的如碎米一样,与烂漫芳菲、娇艳欲滴的桃花上下呼应。碎米荠在山坡上、河沟边、道路旁,随处可见。碎米荠也学桃花开,笑春风,可是,命运真的不同。桃花是美女的胭脂红,碎米荠是如草芥的芸芸众生。
　　在品赏桃花的过程中,我一直关注地上各种各样的草。而春天里的草,多是可以食用的野菜。我在一个山沟边,仔细观察了一下,我能叫得出名字的有:顶着黄花的蒲公英、带着晶莹水滴的茵陈、在春风中沉醉的米米蒿、叶片披离的苦苦菜,道边壕沟中的车前草……
　　桃花满陌千里红,今天桃花是主角。不过,我遇见穿着运动装的一对夫妻,手中拿着小铲子,一人提着一个小袋子,在田间地头挖苦苦菜。“回去洗干净,蘸着豆瓣酱,苦中有一缕清香”。
　　我总觉得,桃之夭夭,与这些大地上绿色的各种草儿,成为“春之声”响亮灿烂的声部。桃花,在这里,带有乡野之气。
　　还有一年的人间四月,我和几位朋友到莱西堤上村看梨花。
　　铅色的天空、絮状的白云、无垠的原野。原野之上一树一树的梨花。春风浩荡,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株一株的梨花树枝相交、延展,宛如原野之上的云朵。而白色的梨花与天上的白云相呼应。远远望去,白云与梨花之间,有红色瓦房的村落。这里就是莱西腹地的一个小村庄,叫堤上村,堤坝早已不见,附近有一条河,叫小沽河。
　　在堤上村看见一畦一畦的梨树,进入了盛花期。裹着红色头巾的村妇,穿梭在梨园之间。她们左手拿着一个小瓶,里面装着花粉。右手持一根比筷子要长的小木棒,将小木棒伸进小瓶子里,蘸上花粉,给盛开的梨花授粉。我们进入梨园,看到这种情形,像小学生七嘴八舌地发问。忙着授粉的村妇,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边授粉边解说。原来,梨花没有香味,蜜蜂不乐意给梨花授粉,仅仅靠风传播花粉是不够的。人工给每一朵盛开的梨花授粉,可以提高坐果率。
　　我注意到,田间种植的梨树,有的树株小而矮,开的花朵也小。这就是授粉树,专门用来采集梨花花粉。三五株粗壮的梨树开的花儿大,间隔一棵授粉树。在梨花盛开期,村妇们忙着采集花粉、授粉。
　　置身田间地头,身在梨花之间,树枝上的梨花向着蓝天开放。白色的花瓣,洁白无瑕,冰清玉洁,花蕊长短不一,花药和柱头是红色的。五朵白色的花瓣,点点红色的花蕊搭配在一起,风姿绰约。而含苞待放者,白色的花骨朵沁着娇羞的粉。梨花之美,在于纯、在于白,和风吹拂,有了音律和节奏。
　　今我来兮,梨花怒放。再过几天,风一吹,梨花飘零,花瓣雨漫天飞扬,落入清凌凌的小沽河,落入黄昏炊烟升起的庭院。当梨花飘零,“沾染我的山岗的小村庄”,乡愁如雪,何处可安放?
　　那一年的梨花飘零,飘入我昨夜的梦。
　　今年三月,那些在莱西抗疫前线奋战的白衣天使,丹心如南墅桃花一样红,境界如堤上梨花一样白。爱心守护,山河无恙。相约人间四月,到莱西大地看桃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