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1942的重修生》
赖尔 著
作家出版社
□冯现冬
如果你在大学校园看到一个17岁少年,脚踩旱冰鞋、身穿红金撞色款运动服,戴一副墨镜,帅气又潇洒地朝你滑行而来,你会想到他是来自1942年的新四军战士吗?赖尔小说新作《来自1942的重修生》中就写了这样一个人物——周水生。他是新四军七团五连的一班班长,1942年中秋节这天晚上,在反击日军偷袭的谢家渡战役中因保护战友而中弹落入河中,却被2022年元宵节晚上欲投湖自尽的大四女生陆芸芸给救了,由此展开“20后”与“00后”在大学校园的奇遇故事。
小说的最大看点源于作者对小说故事世界观的设定——类似时空折叠的“穿越”,“穿越”这个超现实动作使现实世界在小说中成为一个“奇观化”存在,这是小说创意的起点。现实世界在周水生眼中可谓“步步惊心”:他把烟花当成敌机投下的燃烧弹,把保安手中的测温枪当成武器,把打印机的提示音当成“警报”,把日本留学生当成日本兵……这不可避免地引发一场又一场戏剧性冲突。
作者巧妙地以“穿越”的故事形式展现多重视角下的当代中国。小说从“来自1942的重修生”周水生的视角切入,聚焦新时代大学生陆芸芸、李忆星的视角,再加上美日留学生的国际视角,这样,面对当下中国现实问题和热点事件,乃至历史遗留问题等,就有了多重视点观照。小说行进在不同视角与观点的冲突当中,这些复杂的故事冲突把读者的眼球牢牢拴住,非一气读完不能释卷。
可贵的是,在这一连串的冲突中,作者尽力通过双方的对峙,将笔触向人性深处挖掘,体现出小说对人性深度的探索。比如周水生与陆芸芸两人针对历史、信仰、价值观乃至生死的辩论,周水生像是一种理念或信仰的形象化存在,让读者对当下习以为常的许多问题和事件多了一层理性观照与自我反思。
小说行进到中间,作者把故事结局以一个“预言”的形式提前呈现,以此营构故事悬念。周水生偶然看到战友李大伟生前做的“老兵口述史”采访视频。但在这个视频中,李大伟只字未提中秋节晚上周水生埋伏在芦苇荡时为掩护他而中枪的事情,反说周水生是在第二天正式开战时中了保田中佐一枪,落水而死,而自己为给班长报仇,冲进船里把保田中佐三枪打死。如果李大伟的说法属实,说明周水生中秋节晚上并没有死,他只是“暂时”穿越到八十年后。这也预示他还会有第二次“穿越”,重新回到1942年的谢家渡战役中。
作者故意撕开这样一个口子,以悬念的形式揭开这个“漏洞”,其实是为了从“漏洞”里透出光。水生的两次“穿越”,是他的灵魂做出的两次选择。在他中枪的瞬间,意识到自己生命将休,抱着对战争胜利的期盼、对少年心底愿望的极度憧憬,他不甘心就此死去,这就有了第一次“穿越”。“穿越”这个非现实动作,可以看做主人公周水生在临死前的一个想象——他为了实现心底的愿望,想象自己中弹沉水后穿越了。人物对愿望的极致渴望导致其在想象中成真,这也是小说的“诗意”所在。
水生的第二次“穿越”,同样是他灵魂最深层的需要。他看到八十年后的新中国,他苦难而短暂的一生获得抚慰,觉得自己和战友为之付出的生命没有白费。在大学校园做“重修生”的十几天里,他的身心在亲人的爱中得到疗愈,灵魂需要获得满足。他觉得拥有这一切,八十年前的牺牲是值得的。哪怕陆芸芸极力挽留,水生毅然选择重回1942年的抗日战场,去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周水生的两次“穿越”,像天上清朗的明月,所照之处,世界变得洁净而纯粹,又像一道光,在寒冰上映照出一道小小的缝隙。“一句问话,一点暖意,随着细小的裂痕,慢慢地游走,渐渐让裂痕不断扩大,让冰面轻轻碎裂……”这应该是他两次“穿越”的意义,也是这部穿越小说诞生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