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得眼睛好累

齐鲁晚报     2023年10月17日
  □丹萍
  
  上周做美容,顺便问美容师我脸上的斑能不能处理,小姑娘说要问问医生。她叫来另一个姑娘,一个用手机打光,一个怼着我的脸用手机拍了照,估计是要把照片发给医生。过了一会儿,我躺在美容床上,敷着面膜,听两人在房间外面嘀嘀咕咕。 
  我问:“医生怎么说?”一个姑娘说:“说是老人斑。”我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俩嘀嘀咕咕,我以为我是皮肤癌呢。”她们说:“姐太逗了,现在90后都有老人斑了,有老人斑不说明人老了。”我说:“老不老的能怎样啊?无所谓。”
  美容做完,回家路上,我拿出手机,又怼脸看了一会儿新长出来的斑,一边看一边想:他们什么医生啊,哪儿毕业的,什么级别,专业不专业啊?老人斑、老人斑,你才老人斑呢!我用力扬起脸,好像要把斑甩掉一样,气呼呼地回家了。
  我们小区门口保安室里有各家各户的信箱,有时候快递员就把小件的包裹放在信箱里。有一天我发现信箱外面有一个大的泡沫箱,估计是邻居不在家,快递员进不到楼里,只好把大件快递摆在信箱外面了。我家信箱门被这个箱子挡住了,只能手脚并用把箱子推开,才能开门取包裹出来。一连几次都这样。直到前天,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去打开信箱门拿快递,先是不得不单手推箱子,根本推不动,好不容易推开一点点,打开信箱门,快递又卡在半开的门里,扯也扯不出来。
  这时候,外面下着雨,我一路回家已经窘迫不堪,好不容易才冲进保安室,头发滴水,手里雨伞滴水,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本来想拿了快递赶紧回家,但大泡沫箱子丑丑的,一脸不屑地和我对抗着。想和这糟糕的一天速战速决的策略被它打乱了,要被箱子气哭了,我忍不住大声抱怨了一句:“这是谁的箱子,能不能不放在这里?”
  可能是我喊得太大声,保安都跑过来了。气血上涌,能量增加,我一下把快递袋子从小信箱里面扯出来,赶紧走了。大家在我身后解释着什么,我听也没听。
  晚上我又路过保安室,看见不知道谁把那个大箱子挪到保安室外面淋雨去了,我有点过意不去,把箱子朝淋不到雨的地方踢了踢。
  前几天朋友湖水去自动柜员机办个证件,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办完,排队排得老长。另外,因为有好多老人不懂手机支付,她现场当起了客服,替老人刷手机交费,然后从老人手上收现金。她自己都办好了,还等在那里,帮后面几个老人付了费。
  我听了她的建议,找了一个傍晚去办。只开放两台机器,果然排着两条长队,队伍蜿蜒曲折,转了好几个弯。排队让人心烦意乱,终于快轮到我了,可是我前面的小伙子一把证件放在机器上识别,机器就报错,一次又一次,他就和旁边机器的人商量要换到旁边去办。我正准备替补上场,他在旁边机器也试验失败,又想回到这边的机器。我“啪”的一声把自己的证件拍到机器上,靠半个身位挤走了小伙子,他只好在旁边等着。我还使劲瞪了他一眼,吓得他退到我背后去了。我不由得想起朋友湖水,心想她可真行啊,脾气怎么那么好呢?
  以前我骑共享单车会选黄色的,最近发现黄色单车似乎出了新款,骑上去感觉自己腿不够长,碰不到地面,不敢骑。有点生气。
  腰痛,腰肌劳损,不能翘脚坐着,看电影的时候觉得很不爽。有点生气。
  广、深两城,连吃四次肠粉,都不是我心里想要的那种,好生气但又说不出来。幸好有一天大家一起吃饭,说起广州的老字号,有人说喜欢吃那种“皱皱”的肠粉,才觉得说到自己心里了,胜似吃到。
  大体就是这样,和不听话的狗狗生气,和关不上的柜门生气,和扶手电梯上不靠一边站的人生气……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人,有时一路都在瞪眼无声谴责别人,瞪得眼睛好累。
  人会随着变老,因为改变和适应生活的能力都弱了而变得愤怒起来。我们要接受这一点。我一直担心自己太通透、太豁达,世界终将负我,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我和世界,彼此彼此,不亏不欠,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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