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德珍

　　初冬时节,田地慢慢从繁华走向荒寂。然,岁月枯荣,此消彼长。不远处,一颗颗白菜却正当年华,倾尽全力地蓬勃着。碧玉般的青色在阳光里熠熠生辉。你在它们身旁驻足,总会情不自禁地弯下腰,摸摸这些代表生命质地的绿。
　　白菜,是农家必种的蔬菜之一,既好吃又好长。它还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做“菘”。明代诗人倪谦在《画菘菜》中曰:“秋末园蔬已着霜,青青偏爱晚菘香。砂锅烂煮和根咬,谁识淡中滋味长。”秋冬时节,园子里的白菜已经着了霜。将白菜煮烂,连根一起食用。吃起来既清新,又甘甜,令人回味无穷。
　　俗话说:“头伏种萝卜,立秋种白菜”。我的父母行走在节气里,比诗人更懂得节气的召唤。什么时节该种什么庄稼,他们一刻都不会耽误。立秋刚到,母亲就将菜园子的一角垦了出来,撒上了白菜的种子。没过几日,那些种子便生根发芽,从松软的泥土里探出头来,绿莹莹地覆了一地。
　　母亲走过时,望了几眼,念叨:“白菜苗太密了,该间苗了。”说话间,她便挽了挽衣袖,小心翼翼地间了一把白菜苗。回到家里,她将白菜苗洗净,加上姜末、辣椒、蒜泥,食盐,再淋上几滴香醋和麻油一拌,就成了一道开胃合口的小菜。
　　白菜皮实,像乡里的女娃娃,浑身都是劲儿。它们伸胳膊踢腿,在四野的风里拔节生长。很快,就长成一副圆润灵动的小模样,每一片茎叶都是饱满肥硕的。你望上一眼,满眼苍翠,再望上一眼,青翠欲滴。顷刻间,似乎就有绿意在唇齿间荡漾。想吃的欲望,就这样被唤醒。
　　于是,顺手挖起两棵,洗净剁碎,与大米一起,扔进锅里,小火慢煮。大致十多分钟,厨房里就飘荡起袅袅白烟。轻嗅,俱是小白菜的鲜嫩气息。赶紧盛上一碗,与家人一起细细品尝,赞叹声不断迭起:香,是真香啊!这香从舌尖蔓延,直抵胸腔,整个人都是极幸福的。
　　时间一晃,就要到小雪了。这个时候,庄稼都变成粮食储存到粮仓里了,大片将黄欲黄的野草也呈现出颓废的状态,但白菜们却像整装待发的青年,露出无比健硕的身躯。它们鼓胀着满腔的豪情,一步一步走向冬日的餐桌,让人们的日子活色生香。
　　“愿言早归来,相就煮晚菘。”在即将哈气成霜的寒冬时节里,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围着炉火煮一锅白菜豆腐更熨帖的了。炉火烧得旺旺的,上面架着小铁锅,锅里热气氤氲,嫩白的豆腐与翠玉般的白菜在锅里翻滚着。大口吃菜,大口喝汤。不一会儿,身上就有最合适宜的细汗,心里就有最朴素的慰藉。这是触手可得的幸福,率性而质朴。
　　“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冬日里一碗白菜,不仅拯救油腻的肠胃,还给萧瑟的日子增添许多旖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