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

　　海子的诗歌受到广大读者的热爱和追捧。他的短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已经编入中学语文课本。可是海子有其独特的内心世界和诗歌表达方式,深入领会他的诗歌并不容易。刘广涛出版的新书《太阳是我的名字:海子经典抒情诗解读》,精选了海子的27篇抒情诗代表作,对每篇诗歌的字句和整体都做了确切的解读与赏析。作者始终遵循着从文本入手,细读文本,但又不止于细读文本,而是通过文本进入诗人的内心世界；在进入诗人的内心世界之后,再回到文本,看看诗人是怎样把内心世界表达出来,固定为语言文字的。这样循环往复,故能引导读者对诗的内容和形式的统一,诗篇和诗人的统一,得到由浅入深的把握。
　　例如关于《最后一夜和第一日的献诗》(1989年1月16日草稿,1月24日改),为了弄清题目的意思,解读者查清了写作的具体背景:他的初恋女友移情别恋后,要乘飞机远赴美国,他听说后,彻夜难眠,写了这首献诗,上半夜属于一日的最后,故曰“最后一夜”,下半夜属于新的一天,故曰“第一日”。这就把题目咋回事说明白了。诗中说,“今夜你的黑头发/是岩石上寂寞的黑夜”,又说,“你是我的伤口/羊群和花朵也是岩石的伤口”。这里的“岩石”怎么领会呢?解读者指出诗中的“岩石”是指代飞机场,因为飞机场的跑道是用混凝土筑成,为了适应热胀冷缩,要有切缝,看起来就像一块块岩石。这种解说是有说服力的,也是得来不易的。那么“羊群和花朵”怎么会是飞机场的“伤口”呢?解读者指出,“羊群和花朵”是指机场跑道旁边的积雪和正在飘落的雪花,这解释和上文“牧羊人用雪白的羊群/填满飞机场周围的黑暗”是协调的,积雪和雪花都可能影响航班的正常运行,故曰它们是机场的伤口。诗中一再出现“伤口”的意象,渲染了诗人在初恋女友远赴美国时内心的痛苦。这一个个字句的认真解读不是留给读者支离破碎的诸多注释,而是让读者合成对整个诗篇内容和诗人内心世界的深切体会。在完整地把握了诗的内容之后,再回头细细阅读文本,就能够更加具体体会到诗人的观察是何等细致,诗人的想象是何等活跃,诗人把复杂的内心感情表达出来的技巧是何等高明了。
　　由于不同诗篇的领会难点各有不同,解读的重点也各有侧重。例如《亚洲铜》(创作于1984年10月),诗人是怎样想到“亚洲铜”这个核心意象的呢?它的寓意应该怎样领会呢?为了破解这个难点,解读者侧重说明了创作的具体背景:1984年,海子的故乡附近发现了储量丰富的地下铜矿,这是亚洲少有的铜矿,即将开采,这当然是喜讯；但海子一家和村民可能动迁,离开美好的故土,又难免恋恋不舍。在这种具体背景下,海子创作了这首诗,用“亚洲铜”象征故乡的黄土地,抒发了对土地的深情。解读者还列举了同类题材的几首诗,包括郭沫若的《地球,我的母亲!》、艾青的《我爱这土地》、舒婷的《土地情诗》,加以比较,这就把《亚洲铜》的感情特色印证出来了。
　　关于《抱着白虎走过海洋》,则侧重于破解难以领会的“白虎”的含义。解读者考察了“白虎”的种种意思: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白虎、动物学意义上的白虎、图腾意义上的白虎以及方言俗语意义上的白虎。经过比较后,指出这首诗中的白虎是指白虎星。再结合流行的观念,“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丁”,指出诗中母亲怀抱的白虎就是她的孩子。至于为什么把母亲怀中的孩子比作凶星白虎星,是因为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这还不够,解读者又提出海子在《寂静》中的几句话,还有方言俗语中把调皮捣蛋孩子叫“白虎蛋”做补充。“白虎”这个难点破解了,这首诗也就容易领会了。
　　由此可见,刘广涛是把诗当作诗来赏析的,是把诗人当作诗人来看待的,《太阳是我的名字:海子经典抒情诗解读》是一本引领读者走近海子的可靠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