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曲鹏
　　自2014年北岛编选的《给孩子的诗》出版以来,以“孩子与诗”为主题的图书出版渐成趋势,《给孩子们的诗》(王小妮编)、《孩子们的诗》(果麦编)、《给孩子的12堂诗歌课》(树才著)等教孩子读诗写诗、为孩子们编选诗的书层出不穷。其实在“儿童诗教”出版热潮形成之前,现当代文学研究界的泰斗、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和洪子诚曾编选了一套《诗歌读本》,从学龄前开始,“让诗歌伴随一生”。近日,两位年过八旬的老教授,集合了一群优秀诗人、学者,花费近三年时间,在《诗歌读本》基础上,选编了一套专门给孩子看的《未名诗歌分级读本》,以“诗教”理念,通过不断的诗歌阅读,保持对生命意义的探寻。
因“少男”“少女”记住了一首诗
　　上世纪50年代,少男、少女这两个词都消失了,代替的是少年、儿童或者男孩子、女孩子。那时,洪子诚刚上初中,读到了何其芳的诗《我为少男少女们歌唱》,因为“少男”“少女”这两个词,他牢牢记住了诗里的句子。诗中倾诉、对话方式的直白的语言,洪子诚特别喜欢,“我那时候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可以交谈,所以在诗里特别渴望有人用对话的形式来跟我讲他的忧伤、他的感情、他的生活”。
　　在孩童时代,感受力最丰沛的时候接触到优秀的诗歌作品,越能感受到诗歌的新奇和快乐。从事诗歌写作和诗歌研究的冷霜对此颇有感触。冷霜写诗和研究诗都是基于一种快乐,他在大学里开设了与诗歌相关的课程,希望能够把自己曾经在诗歌中感受到的快乐传递给学生。遗憾的是,有些学生没有在更早的时候接触到诗歌,已经对诗歌没有强烈的兴趣,或者已经没有敏锐的感觉了。
　　《未名诗歌分级读本》小学卷第3册适合小学高年级阅读,共分为十辑,从土地、河流、阳光、空气、植物、动物这些贴近孩子生活和兴趣范围的对象,逐渐过渡到生命、心灵、自我与他人、时间与人生等有深度的命题,其中收入了墨西哥现代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的一首短诗《生活本身就是闪电》。编选者冷霜说,这首诗的意思并不复杂,它在赞扬人类生命本身的意义,就像在茫茫的宇宙时间的黑夜中转瞬即逝的闪电,但它是非常灿烂的,这首诗能让每一个读过的人,也包括孩子,了解到自己有限生命独一无二的价值。因此说,《生活本身就是闪电》既是一首非常出色的现代诗,同时又是一首在语言的表层,包括它观念的表达上,能够被孩子迅速地捕捉到、感知到的一首诗。
　　卞之琳创作于1935年的著名的诗《断章》入选了小学卷第2册,适合三四年级阅读。在大学的讲堂里,这首诗往往会被讲得很高深,编选者李宪瑜则试着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首思辨的、哲理的诗,同样也是一首游戏的诗,“如果一个孩子来画这首诗,会怎么画?在做游戏的过程中,也许孩子们恰好就能无意命中这首诗核心的部分:相对关系”。
　　在钱理群执笔的旧版读本总序里特别提到了诗歌在儿童和青少年教育中的特殊作用,他们对事物敏感,有充沛的想象力,与诗歌有着本原性的亲和力,诗与童心的内在契合,让少年儿童时期成为培育良好的语言和诗歌趣味的最佳阶段。如诗人西渡所说:“阅读诗歌是亲近人类文明成果的一种直接而有效的方式。它将为我们接通最古老、最现代的智慧,让我们和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人物进行面对面的倾心交谈。如果我们在一生中都能够不断和诗歌保持这种接触和交流,无疑将对我们的精神成长产生深刻的影响。它将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世界,理解我们自己。它还会为我们提供创造的动力,激励我们创造属于自己的优秀精神成果。”
“儿童诗”标签不存在
　　与旧版相比,《未名诗歌分级读本》将原先的学前儿童卷、大学卷和老人儿童合卷在新版中移除,内容变得更加集中,由小学卷3册、初中卷和高中卷组成——从中可以看出新版本对小学儿童读者的格外重视。
　　已经出版的小学卷3册中,对选录、解读的作品也做了调整:原先是新诗和旧体诗词兼顾,如今改为仅收录新诗,也包括用现代汉语翻译的外国诗歌作品。洪子诚解释说,这样做不是说古典诗歌不重要,相反,历史悠久、光辉夺目的中国古典诗歌是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诗歌教育的重要内容,这样处理是因为以古典诗歌为内容的、供中小学学生使用的读本已经出版很多,也得到了充分的重视,相对而言,新诗在诗歌教育中的地位被重视得不够,这种忽略会给我们的诗歌教育带来损失。
　　在洪子诚看来,新诗对心灵的培育和精神的成长,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二十世纪以来的一百多年中,社会生活、人的心理情感,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新诗的出现,就是为了更有效地表现变革中的时代和人的心性。语言是想象的种子——我们的想象力的开发,对世界和自身的观看和感受,不仅需要通过古典诗歌,而且也需要通过以现代汉语作为表达手段的新诗。如果忽略了表现现代人生活、情感的新诗,‘诗教’想要达到的目标将会打折扣。”
　　尽管好诗很多,但给孩子们选诗并不容易。小学卷第1册的编者牟坚说,很多优秀的现代诗歌,所描写的是现代人的一种悲伤、一种颓废,诗虽然是好诗,但不太适合给儿童看。“儿童这个时候是阳光、正向,要让他心态积极,给他种下一颗好的种子”,编选的过程就像“捡宝贝一样捡到我的篮子里头,就这样一首一首捡回来的”。
　　冷霜则指出,不要把儿童诗当成一个比较低级的门类,也许这个门类的标签就不应该存在,应该有一些好诗,“适合儿童阅读,而且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会发现过去读过并且能欣赏的诗,向他呈现出了更深刻的含义”。尽管孩子有着丰沛的感性情感,读诗的能力却需要引导才能得以稳定、深化和扩展,书中每首诗的导读就是帮助孩子,“让他们像闻一朵花、舔一颗糖、抚摸一只小动物那样去品尝和体验一首诗,由此步入它深层的艺术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