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龙

　　种类丰富的蔬菜水果,并不是天生就被摆上餐桌的。神农尝百草,一代传一代,中国人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而大洋彼岸那片地广人稀的新大陆上,直到19世纪,饮食仍是单调的。
　　那时,美国建国才100年,在烹任方面并没形成自己的特色,没有哪种食物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称作“美国食物”。食物的选择范围,大多局限于英国殖民者从故土带来的经验。
　　无论哪种食物,吃起来都很清淡。早饭喝麦片粥；午饭吃面包、奶酪,喝啤酒或果酒；晚餐是用水煮过的食物、深色肉汤、咸鱼、烤猪肉或烤豆子；夜宵是口味清淡的布丁或牛奶。当时,面包是以玉米、小麦或黑麦为原料做成的。最严酷的冬天,大多数家庭通常只能吃面包、黄油和熏猪肉。
　　这一切的终结者,是一个叫戴维·费尔柴尔德人。1869年4月,戴维·费尔柴尔德出生于密歇根州融冻平原上的兰辛市。他出生时,美国农业的风景画还是一张白纸,他去世时,这幅画已五彩缤纷:黄色来自热带油桃和中国柠檬,红色来自蒙古血橙,绿色来自中美洲鳄梨和高加索地区的葡萄,紫色来自原产于中东的海枣、葡萄干和茄子。
　　费尔柴尔德是货真价实的吃货,但他不是为自己而吃,而是不畏艰险、远渡重洋,为自己的国家引进有价值的植物,丰富同胞的味蕾。他的一生所爱,就是做一个“食物探险者”,当然,在很多人眼里,他更是个“食物间谍”。
　　他一生到过50多个国家和地区。从香港到斯里兰卡的轮船上,他感染风寒,与死神擦肩而过；在马来群岛,他曾与原始部族的首领进行过“谈判”；70岁的他,还乘船和妻子到东南亚采集热带植物。
　　在为这个年轻的国度丰富植物和食物多样性的同时,他也因外来生物入侵、影响生物安全等而备受争议,使得引进工作变得日益艰难。但没有人能否认的是,他引进了成千上万种植物,改变了每个美国家庭的食谱。到杜鲁门成为总统时,美国已经创建起世界上最具优势的农业体系,其中费尔柴尔德功不可没。
　　1954年8月的一天,在佛罗里达的私人花园里,一棵爪哇榕树下,费尔柴尔德长眠了。对于深爱热带植物的老人来说,这一辞世场景再合适不过。
　　《食物探险者》一书对戴维·费尔柴尔德一生进行了全面回顾。几年前的一个秋日,这本书的作者丹尼尔·斯通决定去追寻戴维·费尔柴尔德的踪迹。
　　大半个世纪之后,迈阿密附近仍有一小批人,在尽心尽力地保护着费尔柴尔德留下的遗产。他们是一些园艺家、档案管理员和遗传学家。隶属于美国农业部的一块封闭区里,仍然生长着费尔柴尔德培植的一些植物。最初,这些家伙只是费尔柴尔德从世界的某个地方采集来的小树苗,现在有的已经有15米高。
　　一个人在某一领域取得了突破,后来的革新者才能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进。这些果树是本源,是原始品种。费尔柴尔德引进的许多植物,已经与其他品种混合、杂交了无数次,培育出的品种结出的果实遍布美国市场。本源的存在,为各种研究培育奠定了基础。一旦明白了这点,便会意识到这位“食物探险者”的重要性。
　　全球化带来了便捷,也打破了神话。农民现在可以在国际博览会上相互交流作物、种子以及种植的相关经验。许多跨国食品公司,经营范围遍及全球。所以,某个人想再发现一种能够振兴产业的独特食物,已几乎不可能。当代的食物能否受到大众青睐,主要取决于营销者,而不再是探险者。
　　知悉费尔柴尔德的故事,会让人产生略带伤感的疑问:地球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没被探索的吗?其实,费尔柴尔德早已给出了答案。
　　几年前的一个夏日,丹尼尔·斯通前往佛罗里达,到费尔柴尔德81岁的孙女海琳·潘科斯特家做客。年少时,她常与爷爷一起,从迈阿密长途驾车到加拿大的新斯科舍省。路上,爷爷不断向她提问题,以激发她的好奇心。
　　她至今清晰记得爷爷的一句话:“千万不要满足于你已知的东西,使你满足的只能是,你发现了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