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萍
直播这么火,我也搞了几场,给孩子们讲怎么写作文。特意问了朋友,娃们都是几点结束学校的网课,方便他们被迫来捧场。
朋友们都很开心,没想到学校的老师下播了,丹萍老师又上线。他们催促着娃们来上课,还在直播间按江湖的规矩给我刷礼物,还拍了娃拿着手机看我直播的情形发给我,证明虽然我的用户不多,但忠诚度还是相当高的,鼓励我把直播进行下去。
娃有的趴在沙发上看,有的一边吃饭一边看,有的抱着狗看,有的“靠墙蹲”看。我问他妈,娃为啥要这样看啊?他妈说,上网课上了一天,要活动活动。
我为当主播投资了几样东西,供大家参考。
一个落地的手机支架,带着一个大圆环的灯。这个支架可以同时架起三四部手机。灯可以调暖光和冷光。但晚上直播如果只用这个灯的话,暖光的效果,让镜头中的我家看上去有点像声色场所;冷光的效果,有未来感,我穿着白T恤,冷光一照,镜头中像宇宙战士,特别凌厉。调了半天只好放弃了。但那个支架架起手机后,可以前后左右伸缩扭动,方便我调整镜头中自己的角度,真是好用。
还买了新的高光粉底。但发现手机的美颜功能打开,人已经美得很过分了,不能再精雕细琢了,弃用。
另外投资了一个画眉毛的神器。因为很多家长说我的眉毛又黑又短,像一个逗号在脸上,很不严肃。尤其是在我说“写作的经济性原则“这样比较严肃的话题时,孩子本来就不爱听加听不懂,看到我的眉毛,很容易出戏。但画眉实在很难啊。朋友甩给我一个购物链接,是一个画眉毛的神器。拿到手我乐坏了,十几元钱的东西,不但包括一支眉笔,而且包括十几个塑料的画眉毛“模子”。模子就是我们小时候的那种塑料文具,镂空出很多图案,放在纸上,我们可以往镂空的位置里面填颜色。把眉毛模子扣在脸上,可以用填色游戏的方法画出十几种风格的眉毛来。我选了其中的一种,一下子就把眉毛画好了,不像逗号了,挺好用啊。
生活太便利了,让你不用花时间解决任何问题,催促着你向前跑。
凡事就怕认真,直播了几场后,我开始关注直播这个领域了。有直播狗狗睡觉的,狗爱答不理,都有四十万人在线。我的直播就十个人在线,其中九个人我都认识,还有一个是误入的,问了一句卖什么,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走了。大家说,不是我讲得不好,我讲得特别好,肯定比看狗睡觉对大家的帮助大。但哪有人爱写作文啊?听课不符合人性啊。一个朋友说让我干脆试试直播我家狗狗佐罗睡觉。
佐罗的智商比较高,知道直播是红海,看见我拿手机镜头对着它,扭头就跑,气得我一边追一边喊:“败家的玩意儿,跑什么跑啊?怎么人家都行,就你不行啊!”
昨天朋友说,直播没戏啊。大概是我不会成功的意思。我说,如果论“有戏”,我连做个普通人都没戏。做饭、插花、看小众电影、调制精油,没一样能达到平均水平,每天只是活着就已经险象环生。团购了治疗烫伤的神奇药膏,结果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被烫伤过;刚刚把药膏断舍离了,烤面包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烫伤了;面包好了,娃说要吃快食面,面包只好给狗,狗刚要吃,我忽然想到面包里面有葡萄干,狗不能吃葡萄啊,于是又去狗嘴里抢面包,抢完面包想到,我的手指头受伤了,如果沾了狗的口水,那和被狗咬有什么区别,会不会死?万念俱灰。
所以我经常和身边那些娃学习不算特别好的妈妈们分享:每次考试都排后面,老师也很少表扬,如果咱们的孩子是这样的孩子,他开开心心上学,开开心心写出一篇没有一句通顺,老师也不会拿来在班上读的文章,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我们要给他们更多的爱啊。
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差生心情,坐在镜头前面。脚底下趴着不上进的狗,眉毛是按模子画的,因为手机有美颜,所以连粉底都没用。
我花了不少时间,讲《静静的顿河》中的景物描写。春风追逐着野火,贪婪地吞噬着干枯的梯牧草,越过驴蓟草的高茎,从褐色的艾蒿顶掠过,沿着低地烧去。
我的朋友们偶尔拿起他们的手机,给我刷礼物。刷的礼物够多,直播系统就会给我生成一个王冠,戴在手机中的“我”的头上。这些和自己年龄不太匹配的奖励,让我生出一些荒谬感。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看出来我做这件事情能有什么前途。但我们的好多热情,都是被有没有前途的判断浇灭了。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又好像一定要追赶上谁一样,来不及的感觉,让我们慢慢变成了一个热爱养生的人。
我没看出来我做这件事情,还有正在做的其他事情,能有什么前途——兴之所至,就是意义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