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春居

齐鲁晚报     2020年04月20日
  □金后子
  
  沉睡了一冬的垂柳柔软的枝条上绽出一串鹅黄,天朗气清,春风拂面的日子,我搬到西江。
  新房位于西江的山坳里,三面是连绵的群山,东面是一泓碧水。那西江的名字肯定与这水有关了。早春二月,大地从冬眠中醒来,伸个懒腰,一山的花草树木五颜六色纷纷登场,阵阵松风为之加油鼓劲。湖是人造的,其实就是一个水库,作为南水北调的一个小节点,源源不断的长江水越过千山万壑流进湖里,清波荡漾,白鹭飞舞,野鸭撒欢,鱼翔浅底。有山,有水,有风,有花香,有鸟鸣.。不过这些都是引子,是序曲,主角是藏于山坳的那个十几座楼房组成的院落,新房位于院落的南面,坐在家里举首南望,满目新绿,可以直接与大山促膝。
  安坐客厅审视眼前的大山,山顶处的松树格外茂密,而山的西侧则寸木不生,露出一个大背头,一幅仁者的样子,微风吹拂,松树优雅地轻舞,在微凉的阳光下挪着慢三步。搬来的第三天,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过后,山头处云雾升腾,前赴后继,如浪如奔,直向窗口扑来。午睡甫醒睡眼惺忪的妻子,慌说:“不好,快看,哪里着火了。”我笑着答:“少见多怪啊,这是山上下来的雾气,学名应该叫山岚。”哈哈,这能怨妻子吗?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钢筋水泥丛中的人,对大自然已是十分陌生,当万千气象突然出现,懵懵懂懂也在情理之中。
  雨后,金灿灿的阳光泻下来,湿漉漉的大地上有雾气微微蒸腾,院内院外的花竞相绽放,迎春花开了,玉兰花开了,桃花开了,榆叶梅开了,丁香花开了……鸟儿、蜂儿在花丛中不知疲倦地嬉戏穿梭。伴随层层叠叠花儿盛开,各种绿叶也后来居上地萌动疯长,只几天的工夫,就触目都是葱茏碧绿。树下的草儿也绿了,随着绿色的由浅入深,像是打翻了颜料桶,整个山上山下的绿变得浓稠,仿佛演奏着旺盛生命的华美乐章。卧在草儿身旁的是各种野菜:苦菜、荠菜、青青菜、面条菜、白蒿、桐蒿……它们曾是我童年的伙伴,岁月倥偬中淡忘了它们,没想到几十年后它们又回到眼前,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
  “春风春雨繁花,青山青草烟霞,曲径碧水绿鸭。灯火万家,西江人自芳华。(天净沙·西江春)”这是冷先生发给我的微信,是写西江的,他是我的邻居、文友加步友,天天晚上在一起用脚步丈量院子的角角落落。冷先生说:“面对这难得的美景,一不小心就会‘遛’出诗来。”“你是有功底的。”夸赞冷先生的诗,他总是淡淡一笑,淡得就像夜晚吹来的风,这是年过五十的人特有的气质。冷先生告诉我,三月白蒿四月柴,这个季节白蒿好。洗净,切碎,放点盐,磕上两三个鸡蛋,下锅一炒,满口清香。冷先生还说,白蒿,又名茵陈,是上好的中药,每年开春吃点,有养肝明目之效。按冷先生的吩咐,沿房前小路,用小刀很快就从地上挖出半袋白蒿,然后坐在院里的椅子上,边择菜边接受阳光的沐浴,前胸后背都是汗水。择完菜,回家洗净晾干,到了晚上,下锅一炒,清香扑鼻,全家人都说好吃。
  晚上散步成为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光,空旷的院落里散发着花草的芬芳,特别是走到一簇簇丁香前,芳香如一群奔放少女迎面扑来,浓烈又清新,让你嗅了又嗅,久久不忍离去。月亮出来了,四周是远远近近寥落的星星,它们穿越几十几百亿光年的眼睛一眨一眨,闪着稚子般纯粹、调皮的光,把观望者的思绪带到辽远的太空。月亮也好,星星也罢,暌违已久,可以说自从来到城里就没太留意它们,偶尔看到,也总认为是老旧之物,不及城市的灯光璀璨多彩。当走进这山中住进这新房,当置身于这安静的夜晚,才猛然发现,它们还是我们幼时的样子。
  一天晚上,刚见面,冷先生就对我说:“二十年最大的月亮今晚出现,上楼看看吧?”我们兴奋地登上楼顶,一轮硕大的橘红色月亮已高挂天际,朦胧的山体衬托着,大有我看月光多美好,月光看我应如是之感。
  夜深了回到家,立即被如墨的黑暗吞没。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悄悄地拉开窗帘,嗬,外面的夜黑得透彻,万物都在休养生息,仿佛可以听见大地的心跳。远眺,窗外连绵的群山仅仅能看到一个大致轮廓,天上的星星水洗般明亮,有几颗星星淡淡地依偎在月亮的身旁,闪烁着橘黄色的光芒,天地间充满别样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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