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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1月28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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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宏力,博士,教授,青岛大学副校长,青岛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副主席,教育部高等学校文化素质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从事美学与国学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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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器时代开启了地球的史前文明,石斧石锤增加了人手功能,变得比爪子高级了,会造石器的猴子告别了动物界,出落成了人模人样。文明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直到如今,我们依然保留着祖先的习惯,格外喜欢石头,尤其是石中精品。西方人首推钻石,中国人首推玉石,这与文化相关。洋人性格外向,钻石光芒四射,美丽向外发散；国人性格内向,玉石底蕴丰富,魅力向内收敛。《西游记》中写了段故事,有一日天崩地裂,沐浴日精月华的顽石炸开,孙行者横空出世,那泼猴就是神玉。
早年“玉”字没有点,与“王”同形,只是上面两横更加靠近。三横代表天地人,一竖表示三才贯通,笔划不多,却是中国文化的大字眼儿。后来为了区别两者,人们才加上点,成了现在的“玉”,但是王道含义依然存在。“国”字造型是城中有玉,帝王玉玺象征着最高权力。“价值连城”与“完璧归赵”两个成语都与和氏璧相关,这块名玉差一点与赵国大夫蔺相如的头颅共碎,秦王只是怕伤了和氏璧才保全了他的性命,使得这位儒雅文士青史留名。
在现代中国,人们受外来文化影响,也开始喜欢钻石了,但玉石在审美器物谱系上的高端地位依然不可撼动。我去新疆寻宝,没找到一块可以接受的和田玉,因为天价令人生畏,对我来说是吐血价。据说其中掺杂着许多俄玉,是从北边偷偷溜进来的外货。本人喜欢玉,但不深懂,所以不敢轻易出手。
我有仔玉一块,每当心浮气躁时,便放下手边一切,清除脑中所有,闲坐下来,沏上一壶酽茶,将冰凉的宝贝把玩于掌心,待它温热以后,心情便会反向清凉下来,很有除躁的禅定效能。这仔玉中有石胆,用电光照看,山纹水痕丰富,似人似猿暗影缓动其中。赏玉是对大自然的诗意阅读。把玩的时间长了,皮脂渗入肌理,玉养人,人养玉,内中膏体越发光滑莹润,原始胎迹似乎也有了变化。养玉之风古已有之,老玉纹理渐变,也是自然人化的神韵。我的仔玉尚未打开,也不想打开了,就这么个原石状态,看着也是一乐,想象着它里面的名贵,假定发了大财,格外得意。常会感到石中玉体逐渐醒来,像躁动于母腹中的婴儿。
文人文化是中国精神主脉,上达贵族,下通百姓。历代帝师多为大儒,试图成为内圣外王的知识型统治者。考取功名的士子是少数,大多数读书人留在民间,成为村社文杰、市镇贤达,担纲区域中坚。玉石最便于将文人精神对象化,它统一了自然物性与士子情智。《诗经》中说“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以玉比德,主温良,是高端礼器,可以象征传统文人的深处生活。玉石温润圆通,不奇险,通达于道家淡定平和的追求。玉石有硬度,士人求风骨,刚正不阿而守成,刚健有为而进取。玉石是山体的一部分,质感中有浓稠液态,是流动的固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寄托了天人合一的理想。文人审美追求含蓄,行文写意重于写实,玉内纹形各异,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玉石是标志性民族器物,堪称物化国学。随顺美好意义:玉颜、玉音、玉色、玉女,玉成此事……
在中国物质文化里,金玉齐名,金通财富,代表俗文化；玉通品位,代表雅文化。《红楼梦》是最著名的文人小说,又名《石头记》,主线便以金玉喻人。薛宝钗象征金,有世俗禄蠹习气；林黛玉象征玉,有孤傲清雅个性；贾宝玉的名字中有两块玉,他的命底便是与生俱来的“通灵宝玉”,丢失了这灵物,男主人公也就癫狂起来。“通灵宝玉”是小说的暗线,放大了讲,也是中国文化的高超伏笔与经典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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