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东
济南有条泉城路,它位于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也是老城区的一条东西向的重要街道。泉城路不长,它东起青龙桥,西至西门桥,不足两公里；也不宽,双向仅有两个车道。几百年来,这条路一直是商贾云集、人烟辐辏的繁华之地。宏济堂、文经布店、瑞蚨祥布店、燕喜堂饭店、亨得利眼镜店等老字号分布于道路两旁,岁月的剥蚀使得这条老街显得愈加破败与沧桑。2001年,济南市政府下决心对这条道路进行大规模拓宽改造。工程竣工以后,一条漂亮的比较宽敞的四车石板大道取代了老旧的泉城路。路两边一座座现代化的大厦拔地而起,使得这条古老的街道完全变了模样,充满现代气息。然而,每次逛街,走在这条亮丽的马路上,目之所及,心里却总觉得像是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记得原来的泉城路,马路两边是一些粗大的法桐树,奇形怪状的枝丫在空中交叉纠缠,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绿色长廊。济南的夏天比较炎热,但在这条林荫路上行走却令人感觉非常凉爽。每逢节假日,这里人山人海的,最为热闹。我经常来这里闲逛、购物,打发时光。成家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更是这里的常客。老婆孩子最爱逛百货大楼,我却不怎么喜欢。老婆知道我想去哪里,她看看百货大楼斜对过的新华书店对我说,你去吧,我和孩子逛完了去找你。我走进新华书店,拿起一本喜爱的书就读起来。来这里读书的人多是大中专学生,他们买不起书就来读。有坐在地板上读的,也有坐在楼梯上读的,还有站在书架前读的,男女老少都有。人虽多,却比较安静,没有雀闹的声音。我几乎每次逛书店都要读几个小时的书,临走时还不忘再买一两本带上,很有成就感似的。我买书总是大手大脚的,只要看好的书,一点也不在乎价钱。老婆倒深明大义,一向不大管我。
书店对面是一家音像店,主要经营影碟之类。有故事片、戏剧片、音乐片、书法、绘画,甚至如何优生优育的片子都有。我从小比较喜欢看电影,以前为考学,少看了许多电影,现在倒有心来补上。《小兵张嘎》《地道战》《上甘岭》《地雷战》等一些影碟,我都买回了家。那时正版光碟还比较贵,每部电影至少也要十几块钱,甚至二十几块,在当时月工资几百块钱的情况下,买与不买实在纠结。《三大战役》这部片子公映后,我在电视上仅看过上部《辽沈战役》,尤其喜爱。看过一遍还不过瘾,便想把影碟买回家来闲暇时连续起来欣赏。但当时《三大战役》上中下三部,即《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每部又分上下集,四张碟片,三部一共十二张碟片,要260多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来过几次音像店,每次拿起碟来看看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后一咬牙全部买下了。
音像店西北角开了一个小窗口,隔出一小块铺面,经营电烤羊肉串的生意。这家店铺烤的羊肉串非常好吃,每串一元钱,我每次来逛街都要买几串尝尝。但买的人非常多,羊肉串供不应求,排队是经常的。记得店铺里有一位美少女,脑袋后面扎个马尾辫,甩来甩去的,靓丽可人。小姑娘皮肤白皙细腻,脸蛋白里透红,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炯炯有神,一举手一投足,都楚楚动人。电烤机器比个微波炉稍大一点,侧面和顶部开了一些均匀的沟槽,可以竖立装填肉串,进出自如。肉串竖立起来送进机器肚里烘烤,拉出来检查肉串的生熟,卸下烤好的肉串,补充新的肉串。小姑娘装、卸肉串的动作娴熟,像弹奏一首曲子一般迷人。与这家店铺紧挨着也有一家卖电烤羊肉串的小铺,人气就差得远了。我有时候排队太久又急着赶路,就去这家买,因为这里不需要排队,感觉味道也没多大的不同。可是奇怪了,尽管这家店铺烤肉串的小姑娘长相也不孬,人家还站在店铺门口吆喝,声音甜甜的,但是顾客就是不买她的账,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人说音像店这家的烤肉串里放了大烟窠子,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只要我去泉城路逛街,我都会不自觉地到这里买几串尝尝,一边美美地吃着肉串,一边欣赏着街道上流动的光景,也是一种放松与享受呢。
音像店东边不远,有家百年餐饮老店——燕喜堂。燕喜堂是座三四层高的大楼,那高大的门头,金碧辉煌的门匾,在当时是比较气派的。但凭我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不敢进去的。我从这家店前走过无数次,却从来没胆量进去看一眼,用餐就更不敢想了。现在这家店面搬到了芙蓉街,憋屈着与一些小吃店为伍,但除了那块牌匾还可窥见当年的一点豪气以外,店面却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了。我们一家三口曾经进去用过餐,感觉菜肴味道不错,但风霜雪雨,物是人非,感情上总觉得有点别扭似的。
燕喜堂东边紧挨的是一条南北向的比较狭窄的胡同,叫什么名称已经忘却了。北首有家叫做四喜居的小店铺,饭菜实惠,顾客盈门,生意十分红火。那里有道著名的菜肴——四喜丸子。每个肉丸子跟小鸡蛋差不多,吃起来嫩软清香,肥而不腻,很受顾客青睐。至今济南的婚宴上这道菜肴还是必不可少的,也许是沾了菜名的光也未可知。还有一款把子肉,长条形状的一绺,红白肉各半,一条仅要一块钱。把子肉色泽呈酱红色,从漂着油星的红色汤水里捞起来,油汪汪的,香气四逸,令人馋涎欲滴。再买一碗米饭,叫服务员舀点肉汤浇在米饭里,扒一口米饭,咬一口肉,那个美味真是无法形容。我们一家来逛街时经常光顾这家店铺。现在也不知道它搬到哪儿去了,真想再去尝尝。
改造后的泉城路,面貌一新,被冠以“金街”的称号。但是营业初期,各家富丽堂皇的店面却门可罗雀,一度冷冷清清,人气跟改造前有天壤之别。原来那种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在崭新的泉城路上不见了。由于街道改成了步行街,车辆当然看不见了,可是人们都去哪儿了呢?几年之后,泉城路又改成了单行车道,从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看出,人气逐渐旺盛起来了,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金街”。原来被斩首的法桐,还有新移栽过来的法桐,长势茂盛,又见阴凉。可是,也说不清楚怎么了,我对过去的那条绿色长廊还是有点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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