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任务以后,侯卫东就在盘算:我虽然只是催收三个村的贷款,可是上青林企业多,贷款也多,三个村催收的数额以及难度恐怕还要大于下青林九个村。
而赵永胜要亲自催收镇属企业的贷款,侯卫东联想到黄卫革遗失的那份名单,感觉真的有猫腻。
开完会已是晚上11点,侯卫东开着皮卡车,想着面临的艰巨任务,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粮站宿舍。
摸出手机,正想给小佳打电话,手机却异常尖锐地响了起来,号码是家里的。侯卫东吓了一跳,因为家里从来没有这么晚给他打过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他妈刘光芬的声音:“小三,你姐被县里的人带走了,说是必须要还钱,否则就不放回家。”
侯卫东吃了一惊,道:“这是非法限制人身自由,是违法行为,县里的人怎么敢乱来?”
刘光芬语带哭腔,道:“吴海县里要成立学习班,专门学习法律。其实就是将欠款大户集中起来,不还钱就不准回家。”
侯卫东脑中的法律意识又钻了出来,他道:“妈,这事得让二姐夫来找我,一家人还得明算账。”
话未说完,刘光芬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侯卫东与二姐夫何勇关系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三年来,大家各忙各的,联系稍微少一些。他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电视,给二姐夫何勇打了电话,电话一直是忙音。早上起床,他又给何勇打电话,电话仍然是忙音。
到了办公室,基金会工作人员送来了上青林贷款人名单,总共有四十三户,合计金额一百七十多万。最小一笔贷款一千元,最大一笔贷款十万元,这两人都在尖山村,而且相距不远。侯卫东决定从一大一小开始,试一试追收贷款的难度。
侯卫东、付江、苏亚军和周菁坐着社事办的长安车,便上了山,欠款最少的一户在尖山村。
车至半山,侯卫东就给曾宪刚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家等着。来到曾宪刚家,在曾宪刚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贷款最少的老张家。
老张家住在尖山村最偏僻的地方,是唯一没有通乡村公路的地方。他家一贫如洗。
侯卫东原本以为他在粮站的居所是青林镇最潮湿的地方,可是见了老张家,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这个老张家才是名副其实的潮湿之家。
说明了来意,侯卫东对这位老张尽管同情,却依着职责,开始了催账:“你当初为什么要借钱?基金会发了三次催款通知,为什么不还?”
老张一脸羞愧。
老张和老张老婆手上的皮肤如松树树干一样,老张用粗糙的手抓了一把花生,道:“家里穷,没什么吃的,这是地里种的东西,随便吃。”
侯卫东吃了几颗花生,味道和千万颗花生一样,没有特殊之处,不过晒得挺香。他问道:“老张,你有几个娃儿?”老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了一丝不安,道:“三个娃儿,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有了三个娃儿,家里还这么穷,侯卫东只能摇头。
“干部同志,我家老二到广东打工去了,年底就能寄钱回来,你们回去给领导说一说,再宽限我们两天。”
看到了老张家的实际情况,侯卫东知道收款无望,他说了一句:“老张,你也知道国家的政策,等到你儿子从广东回来以后,就把钱还了。”
老张听到侯卫东开了恩,激动得泪花闪动,捧着花生往侯卫东的口袋里放。
离开了第一家,众人又走了一段小路,才上了长安车。侯卫东就从周菁手里取过名册,在张世财后面画了一个钩儿。“先把老张家的账勾掉,回去我就把钱补上。”
曾宪刚这才解释道:“老张家风水不好,大儿子是傻的,十六七岁还说不了几句话,后来掉到池塘淹死了。三女儿嫁到山下的小河湾村,在婆家长期挨打,过年过节偷偷给个十块二十块。老二倒还聪明,读完初中就南下了,好几年都没有回来,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上青林追债小组拿到三千块钱和一份签字,正要去第三家催款,赵永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赶回镇里,赵永胜、粟明、钟瑞华等人已经坐在了会议室。侯卫东拿着水杯子和笔记本坐了下来,唐树刚也赶了回来,只剩下刘坤没有回来。
赵永胜看了看表,道:“不等刘坤了,我们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