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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1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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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云
父亲是三天前的一个下午来的,当时无人在家,他习惯地放下背篼蹲在门口抽叶子烟。傍晚,楼上的张婆告诉我,她下楼时撞见父亲,以为是盲流,呵斥他走开,父亲惶惶不安:“这是我儿家!”
我向父亲求证此事时,父亲正在厨房择菜,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站起来,搓着双手,嗫嚅着说:“下次,我一定穿得周正一点。”我本是怕父亲心灵受到伤害,欲安慰他一番,谁料他不但没有半点的委屈和愤慨,反而为自己丢了儿子的丑深感惭愧,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家里不宽敞,我把父亲和儿子安排在一间房里。父亲进屋不久,我就听到“啪”的一声,紧接着又传来儿子的吼声:“你脏死了,别在我屋里!”
开门一看,父亲不知所措地捂着脸,见我们进来,更是如坐针毡。
我第一次对儿子动了武,妻子对我怒目而视,父亲垂着手,愣愣地站在一旁。夜已很深,隔壁房间的我还听得见父亲辗转反侧的声音。
次日清晨,妻用不友善的腔调对父亲交待:“茶几上有烟,有烟灰缸,别抽叶子烟,别乱抖烟灰。别乱动音响,别动冰箱,别动电视,别动吸尘器……”
父亲谦恭地说:“叫我动,我也动不来的。”
中午我和妻回来,看见满地板的水,父亲蹲在地板上,拿着毛巾,手忙脚乱地擦着。
妻子夸张的一声惊叫,甩手进了卧室,“砰”一下关了门。
父亲抬起头,一脸歉意地望着我。我扶起父亲,拿出拖把,给他示范了一番,然后交给他:“你试试!”当父亲拖净了客厅,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很舒展地笑着。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下班回来后不见父亲,妻子莫名地和我大发脾气,我和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正斗到酣处,门铃响了,父亲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搭在皱纹密布的前额上,松树皮一样的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他鞋也没换就进了屋,我说:“爸,开饭了。”父亲说:“吃吧,吃吧,我孙儿呢?”孩子被妻子送到岳母家去了,若父亲知道内情一定会伤心,我只得含糊地搪塞了过去。
吃完饭,父亲默默地离开了餐桌,打开身边的袋子,拿出两袋核桃粉,两瓶蜂蜜,一袋健脾糕。父亲说:“我去买东西了。不会买,也不知你们缺啥,就琢磨着买了这些。”
父亲把蜂蜜给了我:“蜂蜜治胃病,你记着,早晚都要喝一勺。”说着又把核桃粉递给妻子:“你是用脑子的人,核桃粉补脑。孙儿胃口不好,瘦,就给他买了健脾糕,吃了开胃。”
父亲最后从贴身的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这500块钱是卖鸡蛋卖猪攒的,都攒了3年了。我用处不大,你拖家带口的用得着,拿着。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没空就算啦,工作要紧!”
父亲执意要走,我决定打车送他。
一生都没坐过小车的父亲不知道怎么打开车门,他的手在车门上东摸西摸。我上前一步,弯下腰来打开车门,扶父亲坐进车里,再为他关上车门。
父亲伸出头来,一脸的幸福,他说:“城子啊,爸是村子里最有福气的人了。”说完,抬手抹抹眼圈,憨憨地笑着看我。
善良的父亲啊,我知道,你会像往常那样轻易地忘掉这几天里所受的不敬,但却永远不会忘记儿子打开车门时的那一弯腰。那一弯腰,对你来说,是一种孝道和满足。对我来说,是向您及天下所有像您一样的父亲的乞谅和深情的致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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