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祥波
去城里读书,乡下的孩子压力大。城里人家庭条件比较好,吃的喝的都更优越。
每到期末考前,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家长,开始忙碌着给子女买营养品,一盒接一盒,一款接一款,什么洋参片补脑汁氨基酸球蛋白等等,一股脑儿上,逮着哪种吃哪种。至于家庭困难的家长,只好口头上给孩子打打气。
历史老师姓官,为人干脆豪爽,还幽默,不太爱板着脸孔训人,常给死气沉沉的课堂带来一些活力,同学们都和他走得比较近。
有一天上课,官老师来了兴致,就开起了玩笑:“你们的家长啊,喜欢买这个买那个,其实都没必要。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吃饱饭之外,补营养,就吃西红柿。每天吃一个西红柿,什么都补齐了。”
看我们不信,他就继续开导:“我老婆是开店铺卖这些东西的,她就认为那些各种各样的保健品,不见得好过西红柿。”
随后,他津津有味地讲起自己读书时是怎么吃西红柿的——那时候还没有小个头西红柿,都是大个的,很酸,扑哧一口,水分足,从头酸到脚。一开始难吃,多吃几次,就是美味——“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懂得吃西红柿这么有用,也是老师教给我们的法宝。”
听他讲得那么绘声绘色,我们眼前仿佛都出现了一个个饱满鲜嫩、颜色鲜艳的西红柿,感受到了甜中带酸的汁水和果肉,班上一半的同学咽起了口水。
接下去的几次课,官老师都会说上几句关于西红柿的话题,直到我们大多数都确确实实相信西红柿就是那么一种廉价但神奇的蔬果。
当时,我寄住在亲戚家,楼顶就有几株西红柿,从此,原本讨厌吃西红柿的我,天天都摘上一个,满怀信心地吃起来。
有时候我上街,看到像我一样的乡下同学从市场出来,各自手里都提着一袋红艳艳的西红柿,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一笑。
这样两个月,已没有吃不起保健品的同学再带着羡慕的眼神去看那些有保健品的同学了。因为,大家都相信,补营养,吃西红柿。
十多年过去了,高中生活的很多细节我都忘记了,唯独这件事让我记忆犹新。官老师的这句话也许在科学道理上经不起推敲,但话里闪烁着的对贫困学生的关爱却永不失色。
当保健品走进校园并走红时,不可避免地附着着对穷孩子的不公平与歧视,是他用一句“补营养,吃西红柿”把大家拉回到公平的两端。当学生被保健品分成两批人,一批人优越感十足,一批人羡慕妒忌恨时,是他用一句话把分化重新统一。
我记得我读书始终努力。至今,我感怀的,不是西红柿的汁水涤荡了我的焦躁,而是一句话,一颗善心,还有老师藏在西红柿里的爱滋润了我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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