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
她是我的小学老师,从三年级一直教到小学毕业。
她住在三里之外的邻村,每天早晨和两个同村的伙伴骑着自行车天使一般降临在学校,脚步轻盈地走过那段红砖铺就的甬路,远远望见她,沸腾的教室立刻就会平静下来。
至今还记得她年轻时的美丽:婀娜的身材,一条乌黑的马尾辫,明净白皙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大眼睛清澈如水。她走路的姿势很优雅,两臂轻挥,款款向前,以致多年以后再相见,纵然岁月沧桑,仍无法改变她曾经在一个孩子心中所投射的华美印痕。
最喜欢她给我们上的语文课,喜欢她温柔的声音以及娓娓道来的诉说,那婉转的声音犹如天籁叫人沉醉,一篇篇文章正是由她深情的演绎才真真切切地向我们走来。她很会调动我们的胃口,常用一个个故事带我们走出黯然寂寥,在课余,在自习课上,在我们疲惫的时候。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窗外乌云笼罩,山雨欲来,没有灯光的教室一片昏暗,老师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本书,给我们读了一段关于旅馆的故事。
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讲的是一个人出差住在旅馆,半夜内急,上厕所时忘记带钥匙,碰巧他出去以后,门就被风刮得锁上了。倒霉的是当时他什么衣服也没穿,这可把他急坏了,怎么去找服务员开门呢?他徘徊等待,叫苦不迭……讲到此处,全班同学都屏气凝神,静等下文,全然忘记了昏暗的天、凄冷的雨。
故事的结局是他想来想去,突然发现一瓶墨水,情急之下就用墨水在身上画出一条短裤,取回了钥匙……那一刻,快活的哄笑在孩子们中间陡然升起,响彻云霄,驱散了窗外正向我们涌来的漫天阴霾,轻松诙谐的故事同穿越风雨的欢笑一起镌刻在流年深处,挥之不去。
小学毕业考试,她领着我们走到八里之外的中学参加统考。午休吃饭,一位同学既没带干粮又忘了带钱,静默地坐在教室一角。老师发现了,走到那位同学面前,轻轻牵起他的手,“走吧,咱们一块去买东西吃。”她领着我们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走进供销社,从兜里掏出钱,给那个同学买了让我们羡慕的饼干和汽水。在那物质还很匮乏的年代,这小小的举动给了我们巨大的震撼,它所带来的感动多年以后依旧潮涌而来,激荡我心。
这就是我的老师,一位美丽善良值得我铭记终生的老师。今天,人们正努力找寻最美乡村教师,幸运的是,早在二十几年前,在那个宁静的小村庄,我便与这样美丽的老师邂逅,想起她,就有无限美好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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