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 沉思默想◥ 诗人裸奔比诗歌本身更重要……就像八卦越来越文学,而文学正日益八卦下去一样,不知道是有趣还是无趣。 美国女作家马德兰诺发起了一个倡议,在一篇博文中,她提出,应该在现实生活中拒绝镜子。至于原因,这位女作家说,长期以来,自己因为照镜子浪费时间不说,还长了一张“镜子脸”:只要面对反光的物体,马上就会睁大眼睛、收拢面颊。她自称,对这一套烦透了。 马德兰诺的倡议很快引发了互动效应。有大批女性表示支持,她们不仅把镜子丢到了一边,连汽车的后视镜、商店的橱窗都成了敌人。 我素来后知后觉。如果不是因为这篇八卦新闻,马德兰诺是谁,恐怕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不仅如此,估计这新闻的热度一过,马德兰诺就永远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实际上,大众传媒热销的今天,文化圈里的八卦比文字本身更有魅力。就像诗歌一样,如果不是偶尔有人站出来恶搞一把,诗歌似乎早就淡出我们的视野了。文化事件比文化本身更有吸引力,诗人裸奔比诗歌本身更重要……就像八卦越来越文学,而文学正日益八卦下去一样,不知道是有趣还是无趣。当然,这是一个时代的文化人必须面对的现实。 法国小说家罗伯-格里耶在其著作《重现的镜子》里写道:“我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但也不是一个虚构的人。说到底,这是一码事。”——对于刻意追求真实的人而言,镜子大约扮演了一种沉重的角色。就像那位美国女作家一样,过于认真,审美反而成了一种负担。久而久之,镜子作为制造麻烦的代名词,显得日益可恶。于是,砸掉镜子,抛弃轿车的后视镜……这是一种发泄,但这种莫名的发泄究竟意味着什么?对镜子的不满,还是对自己生活方式的不满?抑或,对身为一个必须时刻注意形象的规则的不满? 由此想想当年的陶渊明,其实是真的洒脱和幸福啊。穿着破棉袄,谁家有酒就到谁家里去讨酒吃,不必考虑出门的时候是否点了唇膏,也不必在意地铁里不怀好意的咸猪手…… 生活是一个怪东西。你越是追求真实,活得可能越虚幻;你越是大大咧咧,可能幸福感就越高;而越是小心翼翼,可能心理落差就越大。所以有人说,“憨人有憨福”,这话,有几分道理。 无论东方西方,镜子都是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工具。那位恶毒的继母起床以后,每天都必须向魔镜请教一番:“镜子镜子,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镜子,就成了勾心斗角的帮凶。继母固然可恶,其实还是与畸形的审美心态有关。国王挑选女人,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想想身为王后,身边的竞争者成群结队。不仅如此,那些年幼的、实质上是未来的有力竞争者,正悄无声息地、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别说是女子,就是一个心态超级良好的大老爷们儿,也会被折腾得面黄肌瘦。 《红楼梦》里,最色胆包天的男人当数贾瑞。此人对王熙凤垂涎已久,却不知凤姐儿绝非善类。先是他被王熙凤骗到穿堂里冻了一夜,然后,又让人饱揍了一顿,得了大病。贾瑞大约命不该绝,他遇到了跛足道人。道人送给他一面风月宝鉴,然后吩咐说,只能看镜子的反面而不能看正面——反面,是一个骷髅头,目的是让人警醒。至于正面,看了是要倒霉的。 “好奇是一切罪恶的开端”。贾瑞最终把持不住,他翻开了镜子的正面,跑到里面与凤姐儿云雨了一番。痛快是痛快,人也一泄如注,毙命了。 那面宝镜最后的命运如何,我们不得而知。我倒是清楚地记得,白雪公主继母手里的那面镜子是被摔碎的——碎片满地,每一片玻璃都是一面新的镜子。每一片,都有一个饱满的故事即将开始。 这,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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