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灼
高中文科班里,她是生得最美的那个女孩子,也是学习最好的那个女孩子。十五六岁了,还是童蒙未开的心智,心头最爱竟然还是动画片里面的花仙子,每天骑着一辆红色的单车,上学、放学,跟班上的男孩子,几乎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不过,也有例外,她最要好的闺蜜,是同桌的秀,秀的邻座是男孩子波。秀和波很要好,两个人常常开玩笑,他们开玩笑,刚好是她绷紧的神经可以放松小憩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开心地笑着。她是学习委员,他是英语课代表,他的英语笔记也是常常借给她看的,她心里想,能够借秀的光,还真是不错。偶尔考试不那么理想,他也总拿跟秀开玩笑的调侃话语宽慰她。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她似乎依稀记得这样的影像。
高考之前填报志愿,班主任讲过条条框框之后就离开了,气氛有些凝重,在每个人的心里,前途很是未卜。她填写了某重点大学中文系,他拿过表格去看了之后说,他要报这所大学的英文系。后来,他们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了,她去了她所心仪的那所大学的中文系,他却去了另一个省某大学的英文系。秀,则因为成绩不理想,只考取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学。她伤感了好些日子,她和秀分开了,而秀和波也天各一方了,她心里颇替他们两个人有一些惋惜。
大学里,她恋爱了,毕业后成家了。出差去波所在的城市,跟他和他的妻子还有好几个高中同窗一起聚会。微醺时候,一个男同学揶揄波,说他高中念书时候写了好多好多的诗,为了他心爱的那个女孩子,而女孩子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话在说着,波的妻子脸色却已有些变了。她一下子想起自己曾经有幸读过几首波写的诗,回味起来,确实比许多中文系男生还要有才情……
她很不幸,遇人不淑,最后选择了一个人的生活。常驻国外的波有一次特地来看她,一起吃饭,波看着她,喃喃地说:你或许不知道,高考前,我本来填报了你那所大学,却由于宿舍里男生们的起哄,我一时羞赧,改填了另外的志愿。我为她写诗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啊……这些年,我一直很少跟你联系,是误以为你很幸福,不忍心打扰你,因为在意你,所以不来见你,没想到……让我来关心你吧。她神色淡淡的,转睛,透过原木的推拉门缝隙,望着外面墙上俯首低回的仕女画,轻轻地说:谢谢你,我更愿意你永远只在心里存蓄对我的那份美好感觉。分手后,她一个人静静沿街边走着,街上熙熙攘攘,许多迎面走过和匆匆擦肩而过的行人,在她的心里,反而觉得别有一种轻松和释然。
人的一生,遇到的人有千千万万,对面不相识或者擦肩而过的人,也有万万千,即便遇着了,演绎的也常常是各种错过。若没有那样多的遇上而又错过,何至有那样多人世间的伤情伤怀呢?但,有些错过,即使给人生平添几分感怀惆怅,却未见得是坏事。纵然有幸能够执子之手,又有多少是能够入心的呢?怎样才算遇上而不曾错过呢?或许是这样的吧:能够于千万年之中、在千万人当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能够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能够在心里镌刻上这个人的名字和音容笑貌,能够在即将撒手人寰的弥留之际,还依然念念于心。遇上而不曾错过,这才是真正的人生之“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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