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刚
童年的春节最简朴,但却最快乐。 腊月里,母亲忙着蒸馒头、剁肉馅;父亲忙着糊窗户、贴春联;我疯跑玩够了,便顾东顾西,打下手并捣乱。父亲用刀刮净旧年褪色残裂的春联,刷上糨糊,喊我:“拿对联来!”我一手一条,哗啦啦跑着送上;贴好,郑重其事地念道: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陆续,又贴了数张方块红“福”。 仰头问父亲:啥是福呀? 父亲笑答:你嘴里含的糖块是福,兜里揣的鞭炮是福,身上穿的新衣是福,你墙上贴的奖状是福,还有…… 我似懂非懂,接过话茬:娘蒸熟的馒头上点的红点是福,剁烂的肉馅是福,爹装满粮囤的粮食是福,给我的压岁钱也是福……父母边忙边乐,点头称是。 在外打工的哥哥除夕赶回来时,“福”字已映红了擦黑的小院。一家人围坐桌前,我意犹未尽:全家一块过年是福!欢声笑语中,为福干杯。这福,真实而纯粹,全是甜蜜! 外出求学,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长了知识也增了烦恼。春节放假,我凭着在学校练就的毛笔字,接过了村里老先生的班:写春联。乡亲们络绎不绝,我忙不可支;从上午写到傍晚,从腊月根忙到过除夕。饱蘸墨汁,在红纸上挥毫写下对生活的期盼,对乡亲的回报。写得最多的仍是“福”字,一时饶有成就感的我,自认为义务写春联,是福;乡亲的夸赞、母亲的自豪,更是一种福! 师范毕业,回乡从教。很快,谈婚论嫁,有了小家。春节,在租住的小屋里,我和妻子撕下“囍”字,贴上“福”字。望着贴在房东家里的“福”字,我黯然神伤,自觉愧对妻子;可她却毫不在意,用嗔怪的口吻命令我大扫除、包饺子,准备过年。心中暗喜:虽家底寡薄、生活清苦,但有妻子并不嫌弃、不计较的相守,这便是莫大的幸福。 女儿稍大,我便携妻带女回家过年。父母依旧在老屋里进进出出,围着灶台忙忙碌碌;有了我们兄弟们小家的融入,狭小的院落热热闹闹,拥挤但温馨。二老虽背已驼、步已慢,却喜上眉梢、乐在心里。我贴春联,父亲领孙辈瞅着,女儿指着“福”字问:“爷爷,啥是福呀?”父亲的答案一如当年,我心中倏地一暖。年夜饭时,女儿还在问,母亲笑答:有你们这帮活蹦乱跳的小猴崽子,就是最大的福喽!我有感而发,举杯道出了兄弟们的心声:二老健康长寿,才是全家最大的福呀!这福,热烈而多情,倍感暖心! 我一直认为“福”是圆的,梦圆是福,团圆是福;故而,我写的“福”字总是很圆润。每至春节,“福”满人家。望着穿越时代永恒不变的“福”字,我品出的是五味杂陈的生活滋味,幸福温暖的挚爱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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