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则是我们人类这列通向未来的火车的信号灯:红灯停,绿灯行……
火车的运输功能人尽皆知,几乎每一条铁路修建之初衷,都是以运输原材料为目的。台湾就有森林铁路、港区铁路、产业铁路以及煤矿专线、糖业专线。贯穿山东省东西部、连接济南青岛两大城市的胶济铁路,德国人所选线路,都是以矿产为主。像坊子,就有坊子煤矿,金岭镇有金岭铁矿,修建博山支线也是看中了那里的各种矿藏和可烧制的砖瓦窑。可以说,一条铁路就是一条经济大动脉,甚至会隆起一条人文、历史、地理、社会的通道,推动铁路两旁各种资源的融汇。
还是以坊子为例,在胶济铁路通车之前,这里就是一个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小村庄。德国人把铁路修到坊子,运走了这里的煤炭,也带来了西方文化以及相关的现代工业文明,烟草、石油、电灯、汽车、旅馆相继进入,这里迅速成为经济、文化、人员聚集的重镇。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1949年之后,坊子聚集了医院、学校、铁路、煤矿、酒厂、运输等大批具有影响力的部门。但是,随着坊子火车站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成为胶济铁路的一个支线小站,已经形成城镇规模的小城坊子日渐衰微,几乎所有的部门都去了他乡……坊子成了历史,留给人们的就是回忆和怀念了。
台湾的铁路管理部门似乎读懂了这些人之常情,把铁路留给了历史,把人们的回忆和怀念浓缩到一枚小小的木头刻制的戳子上。无论你坐车到哪个车站,车站值班员的窗口都会放着几枚戳子和印泥,供乘客盖章留念。戳子的内容既有简单的车站名称,也有某个节点的纪念戳,如2010台湾自行车节、台湾铁路120周年纪念、庆祝东线铁路拓宽工程通车纪念。我喜欢的是一枚台湾环岛铁路通车百年纪念戳,上面有宝岛台湾的地理形状,清晰可见环岛铁路的路径和大站的位置。也有以当地著名景点或文化、地理标志为内容的戳子,阿里山小火车、日月潭风光都出现在纪念戳上。
在高雄火车站,我买到一本《台湾铁道旅行护照——台湾车站旅行趣》的小册子,就是让火车旅行者每到一站盖一枚戳子,留下回忆,做个纪念。毕竟本人所到城市有限,很难盖上几个戳子。据说,要把台铁所有车站走下来,没有一个月的时间很难完成。即便在台湾本土,真正能够做完这门功课的铁道迷也是寥寥无几,这是一个有闲、有钱、有心、有力的趣味游戏,缺一不可。虽然我的这本小册子中没盖几个戳子,翻开闲看时也顿觉亲切,一种亲近感涌上心头。此时不免想起很多人到欧洲旅行的窘状,因旅行时间仓促紧迫,一些景点只是照相留念,甚至只是远眺而已,根本来不及欣赏。回到家里,翻看相片,除了几个特别有名的地方,基本想不起这是哪里、那是哪里,反正不是教堂就是古堡,不是蓝天就是白云。呜呼悲哉!有趣的旅行,变成无奈的苦笑。
有了这本铁道旅行护照,你到过哪里一目了然,你去过哪里有戳为证,不会是一本糊涂账、一盆糨糊汤。你还会从中发现,台铁的站名趣味十足,像“追分站”、“大肚站”、“通宵站”、“成功站”、“大庆站”、“泰安站”、“太原站”、“丰富站”,既有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又带着让你想象无限的诱惑。追分,肯定会吸引一些即将考试的学子,追一分算一分；通宵,在这个小站过一夜,不是一夜情,却是一世不忘的浪漫,至少是一种青春狂躁的经历。泰安、太原、大庆,与大陆的站名一样,可显示两岸同宗、同源、同根、同文、同理的一脉相承。
很多人体会颇深,到台湾旅行就是感知那种一脉相承的乡情,寻找记忆中已经远去的那种若即若离的情愫,有的是传说,有的则是曾经的回望。一个留不住历史的族群,是不可能创造出现实中的美丽的,更不会有多么灿烂、令人向往的将来。一个城市连个遭外敌凌辱的万人坑都保不住,谁能看到这个城市的未来是什么样?怀念,是一个人的自我提升；回忆,是一个人的自我慰藉。历史,则是我们人类这列通向未来的火车的信号灯:红灯停,绿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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