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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的芳名
  • 2013年05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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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喜欢被叫回本来的那些个芳名,它们想成为它们自己。

  那种水培竹子如今在市面上是很常见的,它绿意浓浓,骨感飘逸,我相信它原本是有一个无比清秀的名字的,现在却被命名为“发财竹”,就像林黛玉不叫林黛玉了,而叫林美女或者林富丽之类了。
  我在一家铺面很大的花市里随便逛,这家花市真是不得了,看看标签上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吧:“摇钱树”、“黄金塔”、“金钻”、“黄金万两”、“银满枝头”、“绿元宝”、“黄金果”、“财源滚滚”、“金玉满堂”、“金钱榕”……我以为我不小心走进了一家大银行或者信用社,我相信这些都不是这些植物的本名,植物学家对这些名字一定闻所未闻。我索性指着另外一些盆花,按照这种逻辑,以开玩笑的口气,对旁边的人说要将它们统统都改名换姓:贷款竹、利息草、奖金兰、股票松、一本万利杨、人民币花……
  花市里还有另一类花名是这样的:“节节高”、“福禄考”、“鸿运当头”、“吉星高照”、“转运竹”、“五代同堂”……我相信,同样依照这种逻辑,我想象中的下列名字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出现:连升三级树、早生贵子果、一夫多妻草或一妻多夫花。这样的名字会把植物学家气死。
  我们培植的花花草草的最重要功能当然是审美,而我们在审美之中又往往加上了励志的功能,这并不奇怪,我们原本就是一个喜欢托物言志的民族,我们把植物这种客观存在与我们的主观情志结合在了一起,那摆放在家中茶几上或者凉台上的盆花分明是我们精神的外化。过去我们习惯于用松竹梅表达高洁情怀,虽多多少少有些封建主义的腐朽意味,但毕竟还属于不错的精神追求,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好。而到了今天,我们不再是热衷“岁寒三友”的士大夫了,我们托的物没有变,言的志却发生了巨大改变,我们摇身一变,成了钱不离口的实利主义者和只顾今世快活的投机分子,我们借用各种手段全方位起劲地渲染着物欲和人欲,连小花小草也不肯放过,逼良为娼,其赤裸裸和土气都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
  连过去时代的土地主都不好意思这样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并不多么高级的欲望,常常还是想遮遮掩掩、附庸一下风雅的,而今连遮掩和风雅也不必顾了,直奔鲜明主题而去。腐朽意味终于变成了恶俗冲天。这真让人担忧,除了钱、权和生孩子,我们还信仰什么呢?有了钱、有了权、有了儿子孙子之后,我们还想做什么呢?
  花市里那些被改掉名字的花草们真是可怜,它们失去了纯真自我,承载了这个金钱至上时代的最庸俗愿望。过去这些花花草草的名字是要被诗人们写进诗里去的,现在叫了这样的名字之后,是无法“上诗”的了。我相信,它们并不会因被摆在什么有钱人的办公桌或客厅里而感到骄傲,它们没准儿还会觉得压抑和憋屈,它们不想唱升官发财之歌,却被逼着唱。当然,它们其实也并不十分喜欢享受“岁寒三友”那样的特殊待遇,被歌来颂去,替文人墨客们唱些真清高或假清高的歌,弄得累累的。它们最想让意象还原成事物本身,客观呈现即可,让松就是松,竹就是竹,梅就是梅,狗尾巴草就是狗尾巴草,什么就是什么。
  它们在植物书上有自己的名字,除了正规大方的学名,它们或许还有由来已久的可爱的小名,它们喜欢被叫回本来的那些个芳名,它们想成为它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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