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正
烟台山脚下有一座极具欧洲风格的楼房,它线条十分复杂,造型十分别致,经历了一个半世纪的风风雨雨,依然显示着动人的风采。它浓缩了开埠城市烟台的近现代史。
它始建于1865年,那时烟台开埠不久,但是众多的外国人纷至沓来,因为烟台独特的地理位置给了众多的冒险家以巨大的“预期”,上海、天津在十几年前成了“冒险家的乐园”,哈同之流经营房地产投机已经大发其财,出现了成为巨富的端倪。烟台地扼京津的大门,又是一个天然的不冻港,腹地还是物产特别丰富的山东半岛,“这里有金可挖”,许许多多外国人,尤其是英国人就是怀着这样的财富观云集烟台的。
他们到了烟台,却发现这里虽然港阔水深,但是却只是一个渔港。虽然有着几百家前店后居的作坊,却根本改变不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他们是需要休闲娱乐的,而烟台人所有的娱乐方式都跟他们格格不入。京剧也好,曲艺也罢,他们根本就听不懂；螳螂拳?甭说他们不理解凭什么无缘无故动手动脚,就算明白了,想学也找不到师傅。于是俱乐部就应运而生,不过最初不叫俱乐部而叫外国公会。
到了1906年,原来那个俱乐部已经不敷使用,于是英法德美加上挪威和日本一起出资,进行了扩建,成为现在的样子。当时是烟台最高级的建筑物,不仅外形富丽堂皇,充满了贵族气派；而且内部设施先进,领导着休闲消费的新潮流。那里有羽毛球、乒乓球、台球,还有在100年后引为时髦的保龄球,不过当时叫做滚木球而已。它的一层有着偌大的多功能大厅,烛光下经常可以看到红男绿女翩翩起舞。它的底层有着碧波荡漾的水池,栏杆上系着的划艇可以通过水门直接进入附近的芝罘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它得名“芝罘俱乐部”。不过这只是洋文报纸的叫法,烟台人只叫它“万国俱乐部”。在那里出入的都是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有几个高等华人趾高气扬令人厌恶,偶尔有打扮时髦的倩影,走到了大街上,换来的也只是鄙视的目光。
这个地方作为历史的见证,有两件事待考:一是1876年李鸿章来烟台与英国公使威妥玛谈判滇案,地点选择了这里；二是1895年《马关条约》在这里换文。有人就此把这里说成是满清政府的“第二外交部”,一个俱乐部身价倍增了。
烟台在清末的外交史上,地位十分重要不假,上述两件事都发生在烟台,但是均在万国俱乐部扩建之前。两国的全权大臣到一所陈旧的娱乐场所谈判、换约?真的不太容易。
不过后来的这个地方却真的成为涉外宾馆。1945年美丽的烟台回到了人民的怀抱,美国水兵打着“盟军”的旗号要在烟台强行登陆,演出了一场闹剧。这场谈判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再到后来,这里更成了交际处的一号楼。
但是,它的历史贡献恐怕还要提到一点,就是对于改变烟台人的生活方式,所起到的促进作用。它带起的洋风很快就弥漫到了周边地带。烟台山下的海岸街上,倩影双双,西装革履,散步由缰。女的穿着开叉极高的旗袍谈笑自如。太平街的北端,出现了咖啡馆和舞厅,滥觞着烟台的酒吧文化。烟台得风气之先,也应该包括市民生活方式的迅速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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