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记事】 □鲁黔 千佛山脚下的柴油机厂,新中国成立前,曾是国民党的兵工厂,其址依山傍水,乃风水之宝地。 1970年夏天,我被分配到该厂五车间干车工。那年不满十六岁。这个厂很大,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据说,朱德委员长曾亲临视察过。视察临近结束时,朱总询问当时的厂长:“小温啊,我有一战友,在长征时给我养过马,他在淮海战役负伤后,便不知下落了,经查现在你厂工作,请给我找一下,他叫……” 约半个时辰,一个戴着帽子,穿着工作服的老人,在门口喊了声“报告”,朱总仔细端详着对方,片刻,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相互拍打着后背。老人热泪盈眶,万分激动地说:“朱总,我想死您了!”朱曰:“你怎么不找我!”老人说:“您操国家的心,我不敢打扰您啊!” 温厂长目睹此情,已慌得六神无主了。他万想不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传达员,却是一位爬雪山过草地的老红军,竟还与朱委员长是老战友。 温厂长也是个人物,当年的柴油机厂乃万人的国营大企业,隶属石油工业部。文革时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偌大个工厂竟然没有停工停产,可以说在当时全国都几乎找不出第二家。 五车间当时有职工五百多人,相当于一个普通工厂的规模。想当年,曾任副总理的倪志福同志,从上海来济南视察后说:“华东地区除上海外,该厂的设备及技术是最好的。” 记得有一年夏天,车间上面的自制风扇皮带断了,风扇轮离地面约五米之高,师傅和工友们在灼热的机床前挥汗如雨地照样生产,于是我便自告奋勇地想去把它修理好。我拿着胶皮带,走到墙边朝掌心吐了唾沫,跳起握着暖气管子,两腿悬空,双手交替,以臂力爬了上去。当我身体挺直时,不料背部触在了高压线上,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击飞了我。我本能地空中转体,求生中抓住了管道,顺管而落,万幸啊万幸!然双掌已血肉模糊了……一女性把我扶住,当我回神平息惊恐时,便看到一双秀丽的眼睛里透着关切。哦!是肖丽,一个和我同期进厂的年轻工友…… 我们班组有三十多人,班长叫翟武,他属于老三届,此人能歌善舞,且讲话极具煽动性,由于是造反派而被充实到工人阶级队伍里来的。那个年代,学生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上山下乡。谁敢说他不优秀! 我特别讨厌上夜班,该睡觉时不能睡觉,整个生物钟颠倒,那滋味太难受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是工人阶级呢?有时一到下半夜,困意袭来,且不管那么多了,关闭车床,悄悄爬上车间顶上的屋里,裹上一件油乎乎的大衣,靠紧暖气包,一会儿便响起鼾声进入梦乡了。 翟武班长既聪明又仗义,天亮交班前,他一定会为我擦干净车床,然后爬上屋顶,将我唤醒,并和蔼可亲地说:“李子,今后睡觉请言语一声,到点我叫你,可别耽误交接班啊。” 在柴油机厂的四年,给我留下了步入社会之初的深刻记忆。人世沧桑,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的柴油机厂已被高档商住社区和大润发超市覆盖,往昔的感受和记忆也变成眼前的一片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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