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梧
五代时的冯道,几乎是“不倒翁”、“好好先生”的代名词。但是,我们真的理解冯道吗?
冯道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契丹、后周五朝,侍奉唐庄宗、唐明宗、唐闵帝、唐末帝、晋高祖、晋出帝、汉高祖、汉隐帝、辽太宗、周太祖、周世宗十一帝,人称“官场不倒翁”,为许多人所不齿。
其实,冯道也有自己的“道”。
冯道生于河北的一个贫寒之家,但不耻清贫,品性淳厚,孝而勤学,颇有古风。其诗作《无题》中的“但教方寸无诸恶,虎狼从中也立身”及《天道》中的“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等语句,很能表明他的心迹。其平生“三不欺”原则:“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贱如是,贵如是,长如是,老如是”,很能说明他的定力。
冯道任河东节度使掌书记时,尽力调和李存朂与郭崇韬的矛盾,表现出非凡的胆量见识。所居极其简陋,卧床仅是一条草席铺地而已。部下将士劫掠美女送其屋中,秋毫无犯,并想方设法打听到该女子家人,礼送归家。父丧守孝在家时,耕作一如农夫。邻人之田荒芜,默默代为耕种,事后邻人来谢,迎送如常毫不居功。如胸中无定规、行事无操守,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后唐明宗李嗣源即位后,冯道为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多次劝谏君臣“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并朗诵唐代聂夷中《伤田家诗》,大力提倡关注农民疾苦。明宗识字极少,等冯道走后再找人逐句解释清楚,倒也能够采纳其建议。
后唐长兴三年(公元932年),在冯道主持下,依照唐代刻本《开成石经》及其注,端楷书写,能匠刊刻,印行《易》、《书》、《诗》、《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周礼》、《仪礼》、《礼记》,史称《五代监本九经》。这是了不起的文化建设,使经典得以大规模传承。
后周世宗柴荣认为自己的实力如山,要像唐太宗一样平定天下,冯道直言不讳地说:陛下未可比山,也未可比唐太宗。听听这话,哪像“不倒翁”、“好好先生”这样的人说的?倒有点像海瑞的语言风格!
对于自己在历史上的地位,冯道在《长乐老自序》中清楚地写道:“老而自乐,何乐如之?奉身即有余矣,为时乃不足。不能为大君致一统,定八荒,诚有愧于历职历官”,并预见到“知之者罪之者,未知众寡矣”。
果如所见,历来对冯道的评价不一。毁之者如欧阳修认为:读书人的气节都被他丧尽了!誉之者如苏东坡说他是“菩萨,再来人也”,王安石说他是“佛位中人”,当代文化大师南怀瑾称赞他说:“财色两病皆无,炉火纯青,无懈可击!”
其实,我们如果不以一家一姓的是非为是非,不以某个利益集团的利益为利益,站在广大民众的立场上来评论冯道,他还是为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的。可以说,如果不是冯道这样的人当政几十年,而让李嗣源这样的粗人、石敬瑭这样的浑人、耶律德光这样的蛮人任意胡为的话,中原人还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罪呢!甚至可以说,冯道能被不同种族、不同出身、不同文化程度的统治者所重用,一方面反映了统治者的知人之明,另一方面也充分显示了他的个人魅力和杰出能力。
这大概就是冯道的“道”吧。
(本文作者为文史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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