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洪良 中国的名山大川数不胜数,或巍峨,或俊秀,或险峻,或雄奇。在名山的家族里,若论资排辈的话,地处湘赣边界的井冈山数不上名次,她没有泰山之雄伟,不及华山之险峻,也逊色于衡山之烟云、恒山之奇崛和嵩山之挺拔。单论高度,井冈山最高处也不过一千五百多米,平均海拔仅一千米。 然而,86年前的初秋,1927年的10月,萧瑟秋风中,一个年仅34岁的操着湖南腔、爱吃辣的瘦高个子青年和他的衣衫褴褛的战友们朝井冈山大踏步走来。他们从这里扎根,从这里起步,一场波澜壮阔的民族解放运动从此铺展开来,覆盖了山河。他们饱经血雨腥风的洗礼与淬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第一:第一个军事根据地、第一支工农武装、第一所红军医院、第一所红军军官学校、第一部《土地法》、第一次提出游击战术……有这么多的“第一”汇集一身和红色的铁流融汇,原本默默无闻的井冈山因而成为中国革命的摇篮,成为中国共产党人信念的象征,成为“天下第一山”(朱德语)。 今夏的一个早晨,我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自南昌出发,第三次登临巍巍井冈。一进井冈山地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青松翠竹,那绵延山岭上的树木,青的青、绿的绿、黄的黄,如同一幅幅鲜明的山水画。那浓得化不开的绿色,不仅染绿了五百里井冈,连吹面而过的轻风也仿佛带着丝丝的绿意,拂去了我们一路的疲倦。 三年间的三次晋谒,使我感受到这片红土地处处都留下了红军的足迹,革命遗址遍布各个角落:茨坪东山、大井西陂、小井村里、黄坳垅、茅坪乡间、龙江河畔,青松、翠竹环卫着的一幢幢泥墙瓦屋旁。当我攀登上地势险要的五指峰之巅,走过毛主席故居那满是枪眼弹洞的残墙,走过朱老总挑粮上山的蜿蜒小道,走过那浸透年轻烈士鲜血和青春的纪念碑前……86年前的大大小小的战斗和硝烟弥漫的战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惨烈悲壮和艰苦卓绝,让人不难想象。在反围剿工事里,依然保留着当年的滚木、垒石和小山炮。滚木风化了,垒石上长出了青苔,小山炮已经锈蚀,深深地陷在泥土里,被游人抚摸得发亮。特别是大井村毛主席旧居房后的两株古树,尤为传奇:1929年第三次反“会剿”中,大小五井村被烧成一片瓦砾,旧居仅存一堵残墙,这两株古树也被烧枯,停止了生长。然而,1949年又奇迹般地长出新枝,1976年似生病般枯萎,1979年后又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这谙通人世间事物的精灵啊,莫不是凭赖了八万余名长眠在红土地下的烈士们的英魂庇佑? 伟人垂青于这片山川,因为他清贫的足迹,更因为他壮阔的胸怀适合这片古老而清新的土地。他的骨血成长在农民淳朴的民风里,他的操守溢漾在古典文韵的氛围里。大革命失败后,风雨飘摇中的中国共产党人何去何从?生死存亡关头,毛泽东不信邪、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他有自己的思考:做革命的“山大王”,求生存,然后图壮大、谋发展、夺胜利。当八七会议结束后,毛泽东对主持中央工作的瞿秋白坦言:“我不愿跟你们去住高楼大厦,我要上山结交绿林朋友。”思想的大突围开辟了实践的新境界。自1927年10月至1930年2月间,他立足山坳里洞悉天下。在1928年的春夏之际,由于战局的不利和条件的困难,“红旗到底打多久”的质疑声音使得一部分人陷入灰心丧气的愁城困海之中。当身边的一位干部当面询问毛泽东时,他略一沉思,深邃的目光投向屋外逶迤起伏的群山,朗声回道:“20年后,革命一定能够胜利!” 历史有时如戏剧一般,20年后的不久,1949年10月,他真的站到了开国大典的主席台上。那一段峥嵘岁月里,他穿单衣,睡稻草,晚上点一根灯芯的油灯,照样洋洋洒洒写就《井冈山的斗争》。井冈山自此成就了中国革命者骨血里始终澎湃激昂的意志和力量。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创立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次成功实践,又向世界宣告了“山沟里的马克思主义”照样行得通。在全党,为什么毛泽东能率先踏上“上山”之路,成为党的工作重点由城市转入农村的典范? 对此,数十年之后,伟人邓小平作了切中肯綮的评价:中国革命的成功,是毛泽东同志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同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走自己的路的结果。历史的聚光灯切换到2012年11月,新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更是谆谆告诫全党同志,“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一定不能丢,丢了就丧失根本”,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使我们的党永远不变质、我们的红色江山永远不变色”。 86年的岁月变迁在历史的长河中匆匆而过,烽烟的岁月已属于历史,先烈穿着草鞋踏出的路正在延伸。今天,我们衡量一个地方的价值有很多方式和角度。井冈山没有多少值得夸耀的历史文化,缺乏典章遗迹可供文人翩然遐想,但正是这种蛮荒而清寂的境界,成就了见证农民革命孕育于草芥、自发在林莽的象征意义。 山,因人而彪炳史册;人,凭山而奠定基业。巍巍井冈山,以其彪炳千秋的不朽伟绩浓墨重彩地载入了气势恢弘的中国革命史画卷,留给我们的是永不磨灭的红色记忆和让一个民族复兴的力量;这位伟人,用他那“勇闯新路”的创举,昭示一个今天拥有8500万之众的政党,应该如何高举旗帜,以怎样自信而豪迈的坚定步伐,翻山越岭,披荆斩棘,走出新的更宽广的“自己的路”! (本文作者为山东财经大学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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