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需要和谐合作,不是非此即彼

2014年01月1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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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话题】
□叶小文
　　有学者撰文《中国需要的是世俗道德,不是宗教》(载1月3日《环球时报》)说,鉴于西方的文艺复兴“摆脱宗教的束缚,包括宗教道德及律令对人们思想和行为的束缚。那为何现在又要将西方的宗教枷锁以先进文明的名义送给中国人,要中国人乖乖套上”,主张“重拾对传统的自信,重新认识传统文化的价值,在此基础上,用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方式发展适合现代中国的道德价值体系”。
　　这些论断和主张,自有其理。但如何具体“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如何避免拾人牙慧、上人圈套,还要推敲。总不至因此就要把宗教作为世俗道德的对立面或“西方的宗教枷锁”加以贬斥,甚至作为欲去之“粗”之“伪”、欲防之祸水,来一个痛快的非此即彼、扬此抑彼。
　　中国需要的是和谐合作,不是非此即彼。
　　的确,传统文化、传统道德很要紧。文化是民族的根。一个民族的崛起或复兴,常常以民族文化的复兴和民族精神的崛起为先导。一个民族的衰落或覆灭,则往往以民族文化的颓废和民族精神的萎靡为先兆。精神是民族的魂。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要在现代化的艰难进程中实现,现代化则要靠民族精神的坚实支撑和强力推动。传统是民族的本。时代精神强调时代的理性认同,而民族精神却立足于民族的情感认同。民族认同不是逻辑推理或理性构造的结果,而是民族传统中长期的历史和文化积淀的产物。但毕竟,传统文化、传统道德过去没有、现在也不能把我们带进现代化。现代化呼唤时代精神,民族复兴呼唤民族精神。时代精神要在全民族中张扬,民族精神就要从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中重铸。这种重铸,应该突出主导、主流,也要强调和谐、合作。应该“和而不同”,避免“同则不继”。应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但孰去孰留不能简单化,现实往往是“江南三月,杂花树生”,只能不断在“多元一体”的包容中熔炼、融合,在“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合作中交流、交锋。并非谁最美,谁就居于“至善至美”之不二法门；谁最“精”,其他就皆在“去粗”之列；谁要存,就必争夺主位排斥异端；谁有影响,就不断膨胀甚至走向极端。我们既要有对中国文化根的尊重和扬弃、对中国文化魂的坚守和创新,也要有对外国文化包括宗教文化的包容和借鉴,博采众长,食而能化,化而能食,搞不得非此即彼、扬此抑彼。
　　的确,文艺复兴很伟大。文艺复兴发起的思想解放运动,剑指“以神为本”和“以君为本”,倡导“以人为本”,把“人”从“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使欧洲摆脱了腐朽的封建宗教束缚,也就是把生产力从封建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但文艺复兴之后兴起的西方近代人本主义,过多强调作为个体的自由、权利与本能欲望,虽催生了迅猛发展的经济,也造就了快速膨胀的个人,进而带来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关系的全面紧张乃至一系列人类危机。面对文艺复兴后崛起的“膨胀的人”,就像恩格斯所说的“一架发疯的钢琴”,“神”管不住,世俗道德管不住,“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也管不住。今天,人类文明的交汇已走到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人类危机呼唤人本主义在否定之否定意义上的继承和发扬。这就需要一个更广阔、持续的在“多元一体”的包容中熔炼、融合,在“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合作中交流、交锋的过程,搞不得非此即彼、扬此抑彼。
　　的确,我们应该“重拾对传统的自信”。中国人对万物和人生本源的基本看法是“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礼记》),基本信念是“敬天法祖”,报本答愿的方式是“祭天祭祖”,由此演化出一套伦理秩序和文化传统。费正清认为这种“制度和文化的持续性,曾经产生了体现为气势澎湃和坚守既定方针的惯性”。韦伯把中国形容为“家族结构式的国家”,把儒学列为“清醒的宗教”,把中华民族称为“未醉的民族”,认为中国宗教“就其意义而言是面向今世的”。梁漱溟则认为中国“以宗法组织社会,以伦理代替宗教”。在这种强大的惯性中,中国传统文化以儒学为支柱,中国宗教“儒释道”相浸染,都打上了“敬天法祖重社稷”的烙印,强调维系现存世界,并理性地适应现存世界。外来宗教也只有尊重和适应这种特征,才能在中国立足,与“天朝上国”一起分享“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古老荣光。正因为如此,今天我们这个正走向伟大复兴、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华民族,就更要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怀,更善于在“多元一体”的包容中熔炼、融合,在“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合作中交流、交锋,搞不得非此即彼、扬此抑彼。
　　中国也不可能靠宗教解决问题,但说起宗教,不能不如列宁所说的那样,“要采取特别慎重、十分严谨和周密考虑的态度”。宗教问题具有长期性、复杂性和群众性。我们要看到,宗教存在的自然根源、社会根源、认识根源远远没有消除,宗教问题将长期存在。宗教问题常常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等问题相互交织,甚至成为西方敌对势力渗透、破坏的突破口,是极其复杂的。我国有上亿信教群众,他们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积极力量,是我们党重要的群众基础。在这“三性”中,群众性是核心。既然是群众,就不能把信仰上的差异等同于政治上的对立,更不能把他们当成异己力量,就要坚持尊重人、团结人、引导人、服务人,把广大信教群众团结在党的周围,充分发挥他们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就要推动各宗教对教规教义作出符合时代发展进步要求的阐释,用积极健康的内容正确引导信教群众,使他们自觉坚定政治立场、增强法律意识、规范社会行为。
　　为此,建议少讲“中国需要的是世俗道德,不是宗教”这种听起来过瘾、其实似是而非的话。
　　当今中国的主流、主导,是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并非因此就要在“要世俗道德还是要宗教”中去作选择。
　　中国需要和谐合作,不是非此即彼。
　　(本文作者为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第一副院长)